从唐代开始说起,看历代画家靠什么谋生?

时间:2017-07-24 10:32:46 | 来源:月雅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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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个体户的春天

清代历朝的画家繁花齐放,有史可稽的画家多达近六千人。事实上,清代有能耐的画家,无论宫廷内外,大多能捧上一个好饭碗,过上吃肉的好日子。

异族入侵,改朝换代之初,文人和画家通常对新政权持敌对的态度。清代建国之初也不例外,清初的著名画家中除了王原祁和王翚之外,“六大家”、“四僧”和 “金陵八家”中的大多数都选择了远离仕途。他们有的生于明代的富豪宗室,家产丰厚;有的以占卜算命、私塾坐馆为生,大家都不愿意吃新朝代的皇家饭。

  清代 金陵八家之一 龚贤《木叶丹黄图》

比起在连绵不断的文字狱中遭受无妄之灾的清代文人,皇帝们对画家还算不错,历代皇帝都很重视绘画。到了清代中期的康乾年间,宫廷画家越来越多。

乾隆年间的宫廷画家分三等,月薪分别为:11两、9两、7两。当时一亩良田约售价10两。但是好待遇并非一成不变,工作是否勤勉,艺术水平有无提高,又或者皇帝品味的变化,都可以影响画家们的薪酬变化。如有退步,轻则降级,重则革职。比起明代洪武年间,画家有违圣意,即可问斩,那是天壤之别了。

  清代 郑板桥 《丛竹图》

康乾盛世,不但宫廷画家的皇家饭吃得香,民间个体户画家同样吃得开。清初戏曲家、美学家李渔在谈美食的时候说:“蔬菜第一,谷物第二,肉食第三。”—— 郑板桥等人肯定不同意李渔的说法,他们觉得还是吃肉比较好。郑板桥自述在1748年卖画收入纹银1000两,而当时县官的基本年薪只有100两。彼时民间经济发达,以江南盐商为首的新贵巨贾给民间个体画家提供了新饭碗。

清代后期,道光至宣统年间,中国逐渐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画坛也发生了急剧变化。宫廷画家的皇家饭越来越不好吃,士大夫文人画也日见衰微。在对外开放的商业城市上海和广州,分别出现了“海上画派”和“岭南画派”,开启了近代和现代的画风。画家的饭碗逐渐向民间倾斜。

民国: 商业化的饭碗

随着清廷的灭亡,皇家审美体系的解体和新文化运动的兴起,民国画家一分为三:1、岭南派(高剑父、赵少昂、关山月)与江南画家(黄宾虹、张大千、吴湖帆、傅抱石、丰子恺);2、齐白石与京津画家;3、徐悲鸿、刘海粟等中西合璧留洋派。

前两类画家的饭碗来自明码标价,公开售画;后一种留洋画家则办学授徒居多。

清代之前,公开售画无疑是惊世骇俗;晚清时期,明码标价还属有失斯文之举。到了民国,已经没有人对公开售画有异议了。

  民国 张大千《爱痕湖》

民国时期的字画市场很发达,几乎所有画家都挂榜卖画。战乱频频的民国,经济混乱、通货膨胀,民间以收藏名家字画为保值手段。因此,民国画家的饭碗还算丰裕。以1913年吴昌硕的润格为例:堂匾2两、斋匾8两、楹联三尺3两、四尺4两。而冯玉祥将军回忆他的20世纪初的河北农村生活:“我们在这里住了十余年,只吃过一次荤席,然而那所谓的荤席者,也不过每碗里盖了两三片飞薄的猪肉而己。”

民国字画市场商业化程度越来越高,意味着画家的饭碗更加多元化。除了传统小圈子中的流转、交易,民国字画市场还出现了美术社团、画铺、润格制度、书画中介人,以及报纸杂志的广告宣传,等等新兴的商业手法和宣传手段。

  民国 徐悲鸿 《奔马图》

民国画家的饭碗一是来自商业化程度越来越高的市场;二是来自商界和政界的赞助人,如严信厚、朱佩珍、黄金荣等人。中国现代写实主义的奠基者徐悲鸿,就是由犹太大亨哈同的总管姬觉弥赞助日本留学。就在河北农村十年吃不上一回荤席的20世纪初,徐悲鸿和蒋碧薇在日本半年之内轻轻松松花光2000块大洋,扛着大批艺术书籍和艺术珍品欣然回国。

1928年国民党大佬吴稚晖赞助3000大洋,让徐悲鸿在南京买宅基地。当时商界、政界的赞助人对画家不可谓不慷慨。民国之后,中国少有不求回报的艺术赞助人。

50年代到70年代: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49年之后,美术学院和画院的专业画家捧上国家铁饭碗,除了领工资之外,还能私下卖画。50年代至文革前,北京的琉璃厂、荣宝斋仍有字画出售,以京津画家为主。据史国良的回忆:当时的齐白石和徐悲鸿不过几元、几十元,过百元就很高了。

在平均主义的分配制度之下,其实等级分明,各家的饭碗大小不一。大多数专业画家捧上铁饭碗,有的同志却很幸运地捧上金饭碗,例如齐白石老人。齐白石出任中国画院名誉院长一职,在周恩来同志的嘱咐下,每天由西单曲园酒楼给齐白石送两顿家乡风味的饭菜,想吃啥就做啥,国家付账。后来又改为每月发500元生活费,由家属代办伙食。

毛主席在50年设宴款待齐白石,由朱德作陪。掌权者与画家的这一次饭局,礼仪与历朝历代繁复的皇家宴席不同,并没有皇家宴席的象征性、壮观和威权,只是一顿热情的便饭。

中国数千年来,从来没有一个掌权者邀请画家吃一顿不讲礼仪、不分尊卑的便饭。掌权者的餐桌礼仪的巨变,意味着国家文化与意识形态的剧变。随之而来的,就是艺术形式和内容的剧变。

  新中国 齐白石 《虾》

文革期间,几乎所有著名画家都饭碗难保。受到“反动黑画”和“文艺黑线回潮”的牵连,大批画家被打倒在地。他们能在牛棚和干校里平平安安混个两饱一倒,算是家山有福、祖荫庇佑。同时,非专业的画家走到前台,大众成为艺术创作队伍的主流。工人、农民、战士、学生同样可以是画家,画家的饭碗被乌合之众抢走。

文革结束,文化部给画家平反、摘帽。黄永玉、黄胄、李可染、吴作人等名家的画作再次摆进琉璃厂,大概二、三十元一平尺。70年代末期,史国良、范曾、崔如琢等年轻画家也开始卖画。史国良三元一尺,范曾五元,后来又升到七元,让众人很是羡慕。——他们之中想象力最疯狂的人也不知道,二、三十年后,他们的画作售价过百万、千万,他们一一成为捧着金饭碗的巨富。

80年代以后:饭碗的未来

星星美展、85新潮之后,中国画坛逐渐两分天下:体制内画家和当代艺术家。

90年代之前,体制内画家与大众一样,捧着铁饭碗,吃不饱饿不死。90年代开始,美院、画院的专业画家开始卖画。以F4为首的众多当代艺术家也开始卖画,艺术圈至今流传着无数当代画家的第一次卖画,无一例外地手颤抖着数钱,卖画之后请穷伙计们吃饭。

从90年代到新世纪,体制外能够成功的当代艺术家还是少数,大多数圆明园、宋庄的画家都是三餐不继。马越在《长在宋庄的毛》里写道:“这家伙都好几天没见油腥了,天天吃馒头喝盐水,半个月拉不出屎来,眼珠都不转了。”这也许是不少北漂画家的写照。

  张文斌 《荷塘月色》

进入新世纪,随着艺术品市场的份额越来越大,体制内外的许多画家都捧上了好饭碗。

今天的画坛三分天下:画院水墨、美院写实、当代艺术,各自有各自的饭局。艺术品市场前所未有地昌盛,画家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但是与此同时,艺术对中国大众的影响却前所未有地小,大多数圈外人并不了解捧上金饭碗的画家;西方艺术标准对中国的影响却前所未有地大,除水墨画之外,大多数画家的饭碗要取决于西方的标准。

与以往所有朝代都不同,今天的画家饭碗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同时涉及到工作室的团队、画廊、拍卖行、保险业、运输业、经纪人、银行基金、美术馆。大腕画家的跨界活动,使得他们的饭碗与更多人的饭碗联系在一起。在全球化的大时代,艺术也开始产业化和金融化,画家的饭碗与艺术的内容一起也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中国两千年的艺术史当中,画家的饭碗一直取决于掌控政治与资本的权力之手,而今天的部分大腕画家开始成为权力之手的一部分,开始成为别人的饭碗的掌控者。这对于艺术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明天的艺术史将要记载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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