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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行于物,象应于心——杨沛霖的艺术观念

意行于物,象应于心——杨沛霖的艺术观念

时间: 2021-05-28 18:20:34 | 来源: 艺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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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许柏成

面对着杨沛霖的作品,你会被调动起所有感知手段:视觉、听觉甚至是嗅觉……去捕捉在画面上任何能发现的细微信息。大脑在收集信息进行极力解读后,表面的形式语言似乎要将你引向理性的现代审美,但唤起我们内心感动的却是画面中涌动着的生命关怀。

按我们既往的标准,杨沛霖的作品不能称之为水墨,因为他并不用“笔”。在他的作品中,没有历代文人画家与美术史家们强调的“笔墨”。但他运用的是水墨画里最具代表性的材料——宣纸、墨与水。这些拥有自然灵性的物质材料,对杨沛霖的创作至关重要。宣纸独特的渗透性,让墨色的任何洇染纤毫毕现;墨色溶于水,水的多少决定它的深浅浓淡;看起来最无关紧要的水,则如同一个精灵,正是它的承载与流动,让作品的诞生本身似乎有了自由意志。

如果不是艺术家亲自现身说法,你很难想象这些尺幅巨大、细节耐人寻味的作品是如何被创作出来的。折叠、捆扎、滚压、拓印……人类面对一张平面的纸最基本的动作,被抽离、归纳至极简。在这些动作的基础上,当杨沛霖以墨色涂刷完毕,属于他的创作部分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交给阳光、空气与水、颜料分子的自我运动。他的意念与自然之意交织而成,当这些作品最终完成被打开,效果往往出人意料。动作虽然简单,但在不同维度的重叠之下,却变化无穷,超出了我们日常思维的认知,难以探求过程的究竟。

因为极简,故能无意。在创作的时候,杨沛霖心无旁骛,并不去设定任何的结果或答案。在他心手合一的动作之中,纸与墨的生命被激活,被赋予了新的生机。水的洇染,光的照射,自然之中的因素促使纸与墨相互融合,呈现出最后的物象。艺术家可以通过不同的动作确定作品的生成模式,却无法预料作品最终的呈现效果。在这些极简的动作中,隐含着这个世界构成的基本原理:多维空间、延续与突变、有限与无限、互补与平衡,而这些正是杨沛霖在其艺术思考与实践之中最在意之处。

杨沛霖生活在浙江余姚,这里是王阳明的故乡。在四明山脚下,他隐于市陌,过着极简的生活。王阳明讲“知行合一”,杨沛霖将艺术与生活的状态合二为一,用最简单的方式呈现着他对世界本质的理解。他创作的材料,除了宣纸与墨色之外,很多来源于房间装修剩余的建筑废料,这些身边之物融入他的创造过程,丝毫不因其普通寻常而影响哲思的表达。

回顾中国几千年文明史,每一次鼎盛之世的到来,无不经历了长时间的动乱、磨难与统一,其实伴随这一过程的,同时还有中华文明内部的自我更新与对外来思想的吸收融合。过去艰难的两百年,最重要的舶来思想无疑是来自西方的科学精神与理性思维。经过百年的奋起直追,科学的精神与意识广泛普及,深入人心。从精英到百姓,对世界的认知,已发生巨大的变化。

对世界的认识变了,创作必然要变。传统当然是丰富的宝藏,但如果在今天仍在谈“笔墨”,无异于在古典园林之中再增添砖石草木,并无太大意义。艺术家的核心使命是通过艺术对当下人类最关切的命题进行回应。近年来,随着宏观与微观科学的突飞猛进,我们越来越发现自我对世界认知的局限,时空之中是否有更高维度文明的存在?新冠肺炎疫情更是对人类“从哪来,到哪去”的问题再加深了一层追问……我们正在颠覆以往的认知,同时建立起新的体系。

杨沛霖深切洞察这一点,他认为艺术并非知识体系,同时艺术并非经验,而是先验。他摒弃超越一切既往经验的积累,回到艺术的源头——物质之前,甚至是意念之先,心中之意与客观物象的变化交织在一起,成为他的艺术表达。从“无”开始,“无”中生“有”。在创作的过程中,“意”与“象”是同步发生的,“先意后象”或“先象后意”都并非理想之境。在整个过程之中,体验是最重要的。正心诚意,才是真意。

一名艺术家真正的创造,或留于历史的贡献,无非包括三个方面:图像、图式或观念。历史上通过一个形象来成名的艺术家众矣,但在信息时代,图像的传播与获取已极为便利,此路已几无可能,对图式的创造在今天也往往难免有相似之虞。图像时代,对艺术功能的需求也正在深刻地发生变化。观念是一名艺术家真正的自我创造,也是艺术最深层的意义。无疑,杨沛霖是属于第三种艺术家的。他的艺术创作所采取的方法并不重要,可以千变万化;所采取的材料也并不重要,可以是任意之物,重要的是他的观念——无中生意,意行于物,象合于心,这个方法他称之为“无意呈现”。“无”并非没有,而是艺术的先验状态。

杨沛霖的艺术表象呈现着理性精神与科学思维,但在最深处仍是中国文化的生命意识。作为王阳明的同乡,以“心学”为代表的中国哲学在他的思想中有着深刻的烙印,科学与理性则为他的思考开辟了另一条道路。在对世界本质的探寻和对艺术理念的表达中,他将二者完美地合而为一。

同时,杨沛霖对科技的发展抱有深沉的忧患意识。毫无疑问,科技的发展带来了物质与信息的极大丰富,以及对世界本源的更接近真相的探求。但是,过度的发展却让人类无所适从,以至于开始追问自身的意义。如此困境已直面在眼前,我们深陷其中。面对物象的自然生成,杨沛霖最终以内心来衡量一件作品的成立与否。合于心象,便成为作品,非心所要,便断然弃之。

最终,人类将以内心需求来衡量科技带给我们的一切,并在生命与艺术的抚慰之中获得内心的平衡。我们无畏去探索,终将回归心灵,这正是杨沛霖的艺术观念与实践对当下社会的意义。

 本文作者为“无意呈现——杨沛霖作品展”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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