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8日,一场名为“超然”的中国油画名家邀请展在位于北京高碑店吉里艺术区的势象空间拉开帷幕。这次展览汇聚了徐芒耀、杨飞云、郭润文、冷军、李贵君、朱春林、常磊七位中国写实画坛的代表艺术家,展览共展出了他们近年来的新作40余幅。对于创作周期较长的写实油画来说,可谓一场难得的视觉盛宴。
艺术中国在现场采访了学术主持王鲁湘,以下为采访实录:
艺术中国:您认为在当今艺术生态越来越多元的情况下,写实的油画语言和风格会被取代吗?
王鲁湘:首先,我们人类通过进化出来的一双眼睛看世界就是这样的形色光影。尽管我们创造了用来代替眼睛的照相机和摄影术,但是它们依旧不能完全取代我们的眼睛。第二,从眼睛看到的形色光影到用手把它画出来、表达出来,这中间有一个非常艰辛而漫长的技法的训练过程。我们现在也有一些绘画艺术的主张,说技巧是无关紧要的。但是任何一种艺术都有把它实现的手段,倘若没有实现的手段让它成为一个物理的存在,那就是我们所说的观念,那你就把它交给哲学、交给宗教去做好了。我们之所以在哲学、宗教、文学、音乐以外,还有造型艺术,是因为不管这种造型艺术是使用油彩画在布上,还是墨画在纸上,还是泥巴和金属的固化材料做成雕塑,还是我们今天现成的东西把它做成装置,总而言之,最后总要有一个物理的存在来让我们去感受。所以古典的写实绘画手法仍然会继续存在,只不过我们在今天要对各种各样的艺术表达手法,包括各种各样的语言,有一种更包容、更开放的心态。过去古典主义对各种各样新的探索有过的一些固步自封的排斥,或是“唯我才是艺术”的思想,现在即使是像我们今天参展的画家们也都不持这样的看法了,他们只不过是坚守“我”作为“我”的存在、“我”的语言、“我”的关系取向的方式,是证明“我”存在的一种手段、一种工具,“我”只有通过它才能够表现“我”的存在,我觉得这样一种观念能够在今天和所有其它各种各样的、更开放的艺术观念和平共处。正因为古典的、现实的具象油画语言最接近我们人的感官,这种所谓的真实,所以始终会有相当多的人去喜好它,包括很多收藏家会偏好于这一个类型的作品的收藏。所以大家完全不用担心在当今艺术市场细分化的情况下,这种写实的油画语言和风格会被取代和消失,反而,这会逼着他们做得更纯粹、更精细。比如,今天我们7位艺术家拿出的作品就能够告诉我们,中国当下的油画家能够在写实取向这样一个语言上走得有多深、有多远。实际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实力的展现。
艺术中国:7位艺术家展示的都是近期的作品,您觉得他们有怎样的变化?
王鲁湘:这七位艺术家总的来说没有太大的变化,要让古典主义的艺术家突然改变也是不现实的,他们所有的改变顶多是一种微调而已。我们看杨飞云提交的几幅肖像作品,是他走到了画室之外,开始画现实生活中的人物,而这些人物又处于现实中他所处的环境中,所以在题材上这本身就是一个开拓。另外还有一点是在语言上,从画室中走出来以后,语言的本身比他在画室中更豪放,更概括,更有激情。我们再看冷军,他显然是对一种空间意识发生兴趣,他的画室空间系列,用一种摇镜头的方式形成宽荧幕的构图,其实是告诉我们这个世界随着高科技的来临,我们对空间的很多看法,和古典牛顿时期的观念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古典油画往往是在牛顿空间,一个深度空间慢慢地向地平线、向焦点消失,但是现在我们的空间不一定是这样了。我们现在的空间有可能更接近于中国古代宋画长卷,那种游移不定的散点透视。冷军现在画出来的“画室系列”其实就是这样,在这个作品中我们找不到焦点,我们看得出大家的视线是从左到右、从右到左这种摇动,这本身也是一种空间意识的新的探索。还有包括像李贵君的作品,显然是用一种超现实的、具象的手法来表达他具有深刻怀疑主义精神的,关于我们当下存在的一个思考。
艺术中国:您对“超然”这个词怎么看?
王鲁湘:我认为这个展览的中心词有两个,一个是超然,一个是距离,所有的艺术和现实总是保持着一段必要的审美距离,没有这个距离,艺术和现实就混同一气了。当然现在有很多的艺术主张把这个距离完全消失掉,然后生活就是艺术,艺术就是生活。但事实上今天从整个艺术史的演进来看,谁也做不到这一点。即使是用现成品来做艺术的人,也要把它放到一个特定的空间,让它和过去的那种真实存在的空间脱离开来。那么距离是一定存在的,远近尽取决于艺术家的态度,相对而言,古典主义绘画与这个距离保持得比较远,这种距离保持了对生活的审美观照,正因为有这个距离,才有艺术家的一种态度的超然。我觉得古典主义的绘画与现实主义的绘画、浪漫主义的绘画、现代主义的绘画相比,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的这种距离上的超然,这也是古典主义的绘画的审美价值所在。其实我们非常欣赏古典主义艺术家的立场,没有这种超然我们就觉得在美中间缺少了一种单纯、一种肃穆,缺少了另一种平静。而这些气质其实都是很高雅的,我们中国过去讲绘画叫做画中贵有静气,安静的静,平静的静,这个静气讲的就是艺术家和世界的一种距离之上的态度,没有这种距离之上的超然的态度,画中哪来的一股静气?全部都是一股燥气、一股戾气,所以我们之所以欣赏古典绘画,欣赏的就是这种古典的态度,这种态度让我们同喧嚣的生活,同非常浮躁的世界保持了一段非常高贵的距离。
展览学术主持、文艺评论家王鲁湘接受艺术中国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