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啸虎
1960 生于江苏省常州市
1989 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
现工作和生活于上海
作品介绍:
《反蒙太奇—党同伐异》全片在人体上完成,随动画内容的展开,人体模特与动画形象之间产生互动关系,进而相互干扰、对抗、伤害。作品所借用男性与女性的关系是一个托词,我感兴趣问题的是如何引申空间悖论,如何将私人与公众心理关系进行表象化处理,并且讨论创造者与创造对象之间操纵与反操纵的异化关系。
访谈
艺讯中国(以下简称“ARTINFO”)& 周啸虎
ARTINFO:您的新作《反蒙太奇——党同伐异》与此前的《乌托邦机器》、《峰会》、《围观》及去年“词语链”展览中的作品,都是以黏土动画的形式表现一些重大政治场面,这些作品之间在观念上有怎样的递进关系?
周啸虎:2002 年我开始利用黏土做动画,《乌托邦机器》选择每日新闻作为现成品做直接转换,再造二手场景以实现对观看的再观看,从雕塑现场到动画录像新闻二次再造,工作中更多想的是材料可操控性以及反操控关系。后来的《围观》也有这些基本出发点延续,重新制造我们自己制造的世界,并且以更中性的态度、冷静地去看待那些公共事件,依赖间离性的逼视来实现作品的自动表达。《峰会》更多地想实现有体积的录像空间,一个临时性虚构的关于权力乌托邦的“录像雕塑”景观。“词语链”中我努力去建立一个与生活事实平行的艺术事实。我把素材拍摄看作制造一些“字、词、句”仓库,再以自由生长和自由链接工具去形成一些谶语和一些长句,我希望那些连接词句的关系链能够避开那些特指的定义,切割和中断逻辑联想,去制造悖论关系使情景能保持新鲜多义,那些不期而遇的智性享受和感动是令人欣慰的,我相信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是可以改变我们对世界习以为常的看法。《反蒙太奇—党同伐异》的想法源自“词语链”中《蒙太奇结构》和《遗忘柱》概念的推进:比如把电影蒙太奇自由链接方式应用于“胶片式雕塑”的试验,尝试蒙太奇美学在雕塑空间中的转换,再进一步把蒙太奇剪辑的权力归还给观众的自由选择,也顺便对西方经典的剩余价值再做一次“非法入侵”式的剥削。
ARTINFO:大卫·格里菲斯的影片《党同伐异》由四部分故事交替剪辑而成:(1)巴比伦的没落(2)耶稣基督事迹及受难(3)法国圣巴托罗米宗教大屠杀(4)20 世纪初美国劳资冲突背景下一桩险成的冤案。您的8 屏影像作品分别选取了其中哪些故事的哪些场景?从手头的图片资料中,我能辨认出女神身上的抽屉中充满波斯兵的场景与驾多足马车的场景来自故事(1);十字架与宣传喇叭的场景来自故事(2);火车场景与陪审团半身像的场景来自故事(4),其余便难以分辩,请简单谈谈这些场景的选取和您这样选取的意图。
周啸虎: 我把这个作品看成是一次新的“木马计”行动——潜入、就地资源利用、改变和再生。同时我会告戒自己必须中断故事中的简单逻辑联系、思考新的因果链。影片中“最后的营救”的四个“平行蒙太奇”场景,是我感兴趣的现成品内容,它们被重新规划为:1. 救赎的救赎;2. 永久的行刑现在进行时;3. 巴比伦自我沦陷;4. 杀戮进行时。我想要的是保持在蓄势待发的“当前化进行式”状态——持续准备、重复变异、积蓄内部的能量而并不释放它,预示将要发生某事却无法兑现承诺。
ARTINFO:安德烈·巴赞主张在电影中少用蒙太奇手法,以给观众一个关于故事时空的更加真实的感受。您提出“反蒙太奇”,针对的问题是什么?您这件作品是怎样对蒙太奇的手法进行反叛的?
周啸虎:葛里菲斯1916 年拍摄《党同伐异》,是前蒙太奇理论的伟大实验之作,也是美国式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宣言之作。其后爱森斯坦对蒙太奇理论的总结,理所当然也成为前苏联革命的有效宣传工具。巴赞反对蒙太奇是因为导演变成了左右观众意识形态的向导,取消了影片的多义性,他希望归还世界的本意,实现“真正的时间流程,真正的现实纵深”。从中国“以物观物”的境界美学来看,这是相同概念的不同表述。同时,这也契合我以中性态度还原本真的想法。自由的想象力是可以通过技术和观念处理方式获得的:利用黏土动画的操作的自由度,把打散的时间重新顺序化,把因蒙太奇手法而切割分散的情景重新顺序化连接和重复、顺势和异质地推进;8 频电视动画录像陈列方式,是8 个重复进行的“永久性长镜头”,变换场景的分镜头工作取决于观众,相当于把影片剪辑权归还给观众——取决于他们在空间中的自由移动和选择性观看;在雕塑装置空间中嵌入电影胶片时间维度,在样式上我希望建造一个电影胶片式装置雕塑图腾,试图进一步将电影胶片的时间序列引入到雕塑空间的时序关联中;8 个场景雕塑螺旋装置对应于8 个独立的动画录像“长镜头”,观众在移动位置时,自然地逐格切换“胶片式雕塑”场景,也同步进入不同动画影像情景的观看。
ARTINFO:您较早期的动画作品《蜜糖先生》也将在6 月参加伦敦Barbican 艺术中心的群展Watch Me Move ,这件作品绘制在人的身体上,异性别的动画形象与身体产生各种干扰、对抗和伤害。到而后的双屏影像《同谋》,到《马甲》、《自卫术》等对真人身体直接接触、控制的作品,再到《军演营》中迫使观众亲身进入真实而激烈的情境,个人的身体都带上了政治性的意味,请您谈谈对这种身体的政治性的理解。
周啸虎:这一直是我无法逃避的命题。我是从个人心理空间进入公共心理环境冲突这个角度来想这些事情的。身体是无节制享乐主义的源头,且充满想象力和驱策力,身体在个体差别与集体共性的对抗中滋生问题。我将个人处境介入到社会关系中进行创作和思考,比如讨论事件中悖论性因果和多重操纵、反操纵关系,在作品里构建互为瓦解和再生对抗情境,由此艺术实践也就不再是发生在纯私人的空间中,而是置身公共领域中去激活新的身体知觉和知识。所以我更愿意选择“社会自动写作”作为个人的方法论,思考平行于生活的个人美学观,从自我逼视进入集体狂欢。在冲突情景中持续地准备和重复递增能量,生命用无终点的平台期来炫耀出辉煌的自我耗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