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12年4月25日-5月6日,著名国画家冯远大型个展“笔墨尘缘”即将于中国美术馆举办。展览分“历史溯怀”、“传统追怀”、“苍生情怀”、“技道萦怀”四个部分,第一次全面展现了冯远美术创作历程。冯远作品素以笔墨酣畅、造型扎实、面貌丰富、蕴含厚重、主流气派、个性鲜明著称,冯远的美术创作生涯堪称多难而丰富,他曾是“北大荒”下乡知青、“文革”恢复高考后第一届浙江(今中国)美院研究生、中国美院教务长、副院长、文化部教科司司长、艺术司司长、中国美术馆馆长,现为中国美协副主席、中国文联党组成员、副主席、书记处书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名誉院长、全国政协委员。职业画家走上了副部级领导岗位。他把参与社会公益文化事业特别是推动“20世纪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和“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的策划和实施视为最重要的集体“创作”;他在繁忙的工余时间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从事创作实践,塑造了在新中国美术史上具有标志性的一系列公共记忆作品:如连环画《沈小霞相会出师表》,大型线描《屈赋辞意》、《秦帝筑城图》,极富震撼力的水墨巨制《保卫黄河》、《英雄交响曲》、《世纪智者》、《圣山远眺》,意境高远的现代水墨《逍遥游》,充满诗意境界的“唐诗宋词画意”系列等等。从七十年代初在北大荒农村发表第一组美术作品到而今花甲初度,40年的创作实践和人生历练,磨练了他坚韧的心志和宽广的胸襟、悲悯的情怀。他一支笔深刻写意苍生,一把刀严谨解剖自己。在画展举办前夕,冯远接受了记者专访。
笔墨尘缘苍生情怀——2012冯远中国画作品展访谈
冯远简历:1952年生于上海,祖籍江苏无锡。1974年起,作品多次获全国美展银奖、优秀奖等。曾是“北大荒”下乡知青、“文革”恢复高考后第一届浙江(今中国)美院研究生(师从方增先)、中国美院教务长、副院长、文化部教科司司长、艺术司司长、中国美术馆馆长,现为中国文联党组成员、副主席、书记处书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名誉院长、中国美协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曾获优秀教师和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荣誉称号,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2012新春前后,在中国文联党组成员、副主席、书记处书记冯远即将迎来生平第一次个人作品展之际,就人们普遍关心的问题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美术家有更自由的创作空间
问:您是一个职业画家,当然您同时从政了很长时间,到了花甲之年,您是如何看待自己一生从事的美术职业的?
冯远:首先,美术是个好职业,这毫无疑问,但要做好,很不容易。相比较在众多的艺术门类中,画家是相对自由的。画家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相对自由地创作、组织画面,发挥自己的才华,与音乐、戏剧、舞蹈等表演艺术相比,外在的制约因素、不可控性要少得多,艺术家任由驰骋的创新空间要大得多。而在音乐中,没有好歌词不行,没有好的音乐旋律不行,再大名气的歌唱家没有好歌好曲也传唱不开。电影、电视、戏剧等艺术更是这样,编剧、导演、演员、舞美、灯光、摄影等都有关系,每一个人的发挥空间都是有限的,但集体创作的好处,即共同完善加分的优势,是画家所没有的。画家,如果能体现自己的所思所想,在学养、智慧、才情上达到相当的造诣,加之勤奋,如果你还有爱心关注社会,你是很有可能获得成功的,总体而言画家要比其他艺术门类的艺术家的自主创作空间更大。
我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比起历史上近现代画家来说各方面条件都要好。这是一个给艺术家更多自由创作空间的新时代。今天,可以说凡是稍微有点名气的画家日子过得都不错,这是当年在东北农村耕耘稼穑的我所不敢想象的。作为艺术家,应该尽可能多地留下一些自己认为比较满意的东西,关键还要是社会和民众(包括同行)满意的作品。如果一心想多挣钱,或者一心为着多卖钱,那就有愧于时代赋予艺术家的职责,一个人挣钱到什么时候是够啊?人的一生衣食住行需求总是有限有数的,但艺术家的价值在于他创造的精神财富,作品的生命要远远长于艺术家的自然生命。
今年我已届甲子之年耳顺之年,我在画展《自序》中写了一段:人终究是不可能得享两个甲子轮回的,如果上苍能够假我以天年,抓紧时间认真做好当下的每一件作品,这才是最真实的,也是最有意义的,因此我把我的个人展览定位仅仅作为是对前一阶段的总结汇报,作为一个专业工作者,哪怕是担任行政工作、工余时间坚持创作的画家,面对“江东父老”,是想说明我的这些年没有虚度。不管是对社会、对个人、对艺术创作,我做了我应该和能做的,优劣任人评说。日后,有一天离开行政工作岗位,就会有比较充裕的时间,我希望通过努力,用作品来弥补失去的时间,那时候,我想每隔一段时间可以做一个阶段性展览。
爱好美术令人生更充实、更愉悦
问:您是在经历个人命运最艰难的时候开始画画的,比如去黑龙江当知青,那时您父亲背负冤假错案,您自己初中毕业就到了北大荒,改革开放以后,您考上了研究生,后来又走上了领导岗位,在如此悬殊的政治境遇里,您都坚持画画,这给您的个人命运和时代一种什么样的意味?
冯远:在我的人生起伏中,因为爱好美术、从事创作,给了我莫大的精神慰藉和愉悦。在最艰难的时候实际上也是爱好支撑了我的理想信念,不管是当年画毛主席像,还是后来在农村写黑板报、画专栏,还是在报上发表处女作,以及后来的一系列变化,包括过了读本科的年龄,直接考上研究生,我觉得这都是绘画爱好给我带来的机缘。也是因为从事美术教育兼及教学管理工作,才有可能走上行政领导工作岗位。福兮祸兮皆得源于爱好艺术和从事美术创作。今天能够有你在这个岗位上,那是在人生每个环节,是靠了师长、领导、朋友的提携,当然也包括个人的努力,才有可能,正如佛教中的“众生度我”。因此,在这个岗位上,我不应津津乐道各种名利事功,应该为社会为他人做点事情,而且是对社会进步有益的事情,应该为美术事业的发展出力,力所能及地帮美术家们、艺术家们解决一点具体的困难。我觉得应该去“度他人”、“度众生”。我当然不是菩萨,但是社会成就了我,我理应回报社会。所以我的心态一直比较平和。我有这个爱好,相信我即便“解甲归田”,起码还有15到20年的可支配时间做我应该做的事。人的一生因为有了理想、目标,尤其是爱好和从事某一项创造性劳动,生活和生命才有丰富的意义,才能够体现自身的价值和对社会有所贡献,人生夫复何求?!
艺术家的人生经历都得缘于艺术,最后的光阴又终将复归艺术创作,还有比这个更充实的、更令人愉悦的吗?
理想作品应思想性艺术性学术性观赏性俱佳
问:您对美术的理想是什么,您把一生聪明才智都献给了艺术,艺术在您的理想中是个什么东西?您最满意最理想的作品应该是什么样的?
冯远:这十年来我有幸通过大家共同努力,促成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参与推动“20世纪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的实施完成,并向公众展出,另一件就是去年底刚刚启动的“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作为一个艺术家,赶上了好时机,能够得到各方支持并组织、联络艺术家们共同描绘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这应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社会功德事业,也是一项重要的文化基本建设项目。画好我自己的画,从个人角度体现了我的“小乘”思想。能够推动广大的美术家共同来为中华民族做一件实实在在有用的基本建设,每一个艺术家的个体价值就被大大外延和扩大了。不管将来后人怎么评说,我们这代人在有生之年做了该做的事,这是一张由集体共同创作的大画!其意义绝对大大高于任何个人创作之上。要说就个人理想的作品而言,画到现在真正让我自己非常满意的作品“无有”。
相比较而言,基本满意的创作有几件:《屈赋词意》、《世纪智者》、《逍遥图》等,去年新近创作的《今生来世》,还有一组人物肖像,如都市题材等也算可以。
我心目中理想的作品应该是:思想性与艺术性、学术性、技术性、个性、观赏性俱佳的作品,不同时代审美品评的价值取向会有所不同,难以要求一件作品能够跨越并代表所有时代的审美价值取向,但它必须能够打动人心,才有生命力。
一个基本理念和四种创作方法
问:从您以前说的您形成了自己四种类型的艺术作品风格和表现方法,请对您的创作方法具体介绍一下?
冯远:所谓四种风格与方法是在一个基本理念下面各有所侧重的四个方面。一个基本理念是指具象写实和写意表现的创作脉络,四种方法是指:主题性创作,或者说是大型绘画创作,这是需要全面体现艺术家的价值追求和创作才能的;教学师范创作,这是基本功传授,重在对基础造型和笔墨技艺表现的总结分析和传承;现代水墨创作,是对水墨材料、艺术表现力和多样可能性的探索,多少带有实验性质,与传统样式大相径庭;古典题材的创作,这是比较受欢迎的一种表现手法,追求古典艺术审美价值品评取向,优美隽永,诗画意境,也代表了我个人艺术追求的一个方面。既要发挥传统笔墨的优势,又要考虑作品的品味和趣味,在交替中交融、交流,但从创作倾向上往往要尽可能找到互补的平衡点。
这四个方面既有差异,又有补充,是一个基本理念下四个不同侧重。
问:您用百分制对四个方面创作自我评价一下?
冯远:创作于1980年的《秦隶筑城图》是我的研究生毕业创作,1994年完成的《屈赋辞意》和《秦嬴政称帝庆典图》,是线描作品,原本应是画成彩色的,后因教务工作贻误创作,展览日期已届,就画成线描,将错就错。同行认为,倒也别致。这幅美术史上最大幅的线描作品在全国美展还获得了银奖。从画面结构到经营组织,我觉得还算出入传统,融新意于法度中。
新旧世纪交会之际,我创作了《世纪智者》,作品在中西兼容、表现人物肖像方面做了些变化、探索,有点特色,但现在看来技法上还可以更完善,如素描渲染再弱化些则效果更理想。以我的体会,在现当代的人物画创作中,水墨技法渲染与素描是一对矛盾,但在形式构成、画面组织、人物形象的表达上一定要设法把握好度。
去年,新创作的《今生来世》,这件作品还没公开拿出来,所以外界的如何评价还不好说,但确实是我下了些功夫的作品。作品的人物形象、人物的精神状态,表现的是一批不断富裕起来的西藏藏民形象。取题点题上抽象空灵些,给观众想象的空间可以更大些。
此外,还有一批人物画习作,都市人物画系列等,但基本是近四十年各个阶段的代表性作品,以今天的眼光看,应该还可以做得更好一些,许多作品现在看还存在这样那样的不足,待到真正明白,许多事情已经无法弥补更改了。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我评价:85分左右吧。
坚定不移地走弘扬主旋律创作之路
问:您的意思是您的主题性创作就是要冲击自己和时代的艺术顶峰?
冯远:走这条路既是早年所受教育、人生经历,也是我担任公职职责使然,我将沿着这条路认真地走下去,争取还能创作一些有价值的作品。我历来认为即便是技艺具有独特审美价值,光有技法,没有思想内涵的作品,可以算好作品,但算不上优秀作品。反过来,光有深刻的内容和思想,没有好的技术语言,那可能是张宣传画。好作品一定要两者兼得。一个艺术家,只有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自身的价值观和思想深度,以及学问修养和对技术的驾驭能力,这样的作品,我认为是好作品。我从来不认为“小品”可以与“宏大叙事”等量齐观、习作和创作两者可以平等看待。
我认为深邃的思想和高妙的技术是不矛盾的,作品的主题思想丝毫不会制约艺术家才情的发挥。好的主题思想,贯穿着人文精神和对真、善、美追求的主题内容,丝毫不能也不会对艺术家的才情形成桎梏。那些打动人心的主题应该会激发起艺术家的创作灵感和热情。鲁迅先生的作品就是典型的代表,既有深刻洞见的思想,又有犀利的笔锋、到位的描述,他把深刻、尖锐、惨烈,血淋淋的事实和人世间的众生相,尽情剖解给你看,这确实能起到使人警醒、奋起的作用。但在今天建设和谐社会中,美术作品还需要升华与超越,提炼和谐的精神和理想。我觉得人类社会大同,世界大同,人性的高级阶段处,一定是对真、善、美的升华礼赞和描述、播布。王尔德的《快乐王子》中体现的那种人文关怀精神,一种高贵的悲悯之情和爱心,通过小燕子把关爱送到千家万户,这难道不应当是艺术家孜孜以求的境界吗?
艺术创作的思想性和艺术形式如何统一可以讨论,作为艺术家的自我反省,我前20年的创作受机械反映论的影响多了点,后20年的情况有比较多的改变,直观描摹和表象的直译超越,这是艺术家走向成熟的标志。
就目前的创作状态,我也很清楚多年来存在的局限性,主要的一点就是画得偏紧,这多少与个人风格秉性有关。要从这种“紧”中“松”出来,我是有清醒意识的,我的夫人和孩子也经常提醒我。然而,一个画家的观念是逐步变化的,特别是在了解自己的局限以后,画风会在深思熟虑中自然变化,由“紧”而“松”是一种状态的升华,这个过程是可以由精心预设到主动追求的,实际上是解决技术层面的刻意而为到自然流露的变化问题。这个变化中也会受到别人的影响和激发,进而形成自己新的目标追求。
此外,由于白天行政事务琐碎,造成急就章作品草成,也有的是要赶时间完成。如果能够再多用一份心,许多作品原本应该有更好的效果。联系到目前不少展览活动中的作品思考琢磨得还不够,功夫下得还不到位,这是事实,即使别人不说你心里也会明白。不要以为有人说几句好听的,能卖几个钱就沾沾自喜。更不是说你多了个头衔、市场追捧,你的艺术就如何高妙了,观众、藏家、批评家是会有明鉴的。
自觉追求笔墨承载的创新形式和丰富内容
问:您的创作从一开始就给人一种面貌十分丰富的印象,完全没有一些艺术家特别是一些中国画家固守一种风格,“结壳”的问题?
冯远:这是我一再反对和自我警惕的。历史上很多名家好手,形成自己面貌以后,常以风格特色自诩,反复用同一种语言形式体系来结构画面,今日山石,明日花草,左右上下移动重组一下变成图画,雷同、概念的弊病油然而生。在其作品中体现不出来不断创新变化的艺术基本理念。我认为一个艺术家在面对有特定内容承载的创作的时候,作品的语言形式都是从零开始,这中间不存在形式上的通借,不宜使用同一种语言形式去套任何一种主题内容。譬如,张艺谋导演的电影,不管他作品的主观形式追求成也好败也好,在他每一件作品中起码看得出他有所追求,而不是用同一种叙述方式来演绎、表达所有的主题,这也是一个画家需要时时警醒的,而在中国古代画家中这是带有普遍性的缺憾,这样的方法肯定难以产生好作品。说得好听点是风格、程式的不断精深,说得不好听就是概念化、程式化、用功不够作祟。中国画技法的变化是不会制约笔墨发挥的,当然这种作品与作品之间的变化是小有区别,不是天壤之别,就作品的连贯性可以看得出小有变化,但相对的一致性还是有的。你不可能每一张画都是南辕北辙,大起大落的变化。当年我也经历过,今天是具象写实的,明天突然想来个抽象泼墨的,那是一种变革尝试。一个风格成熟化了的画家,一定有相对固定的题材,相对稳定的风格和小有变化的独特面貌。如何处理好你的下一个作品,与你的风格特色问题,这是一对矛盾,但却是须要解决好的。
在实践中,我始终把笔墨承载的形式创新和丰富内容,当做自己的自觉追求。我从创作构思切入时,就注意这个问题,在构思没有形成完整的想法前,我几乎不动笔。我认为技法在创作中一定是第二位的,是服从创作内容需要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定的技艺形式是为一定的内容服务的,在这个意义上说,吴冠中先生说“笔墨等于零”有其积极的意义。但从另一方面说,吴先生的意思表达又不够全面,中国画的笔墨确实又是有其自身的抽象内容和独立审美价值的,这正是中国画笔墨形式有别于其他画种的独特之所在。
教学心得:进得去出得来
问:您长期在高等美术院校任教,至今还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名誉院长,您是如何概括您的教学心得的,吸收了哪些教学成果?
冯远:在教学上,我强调的是“进得去,出得来。先进得去,再出得来”。学校教学就是要按照严格的基础训练要求有目的地来做,哪怕是那些很枯燥无味的技术训练,这可能很无奈,无法忍受,但必须是要掌握的学院基本功。学院所谓的基本功就是研究掌握造型规律和形式技巧,要注重动手,要善于领悟,要广泛阅读,读文史哲以提高学养,要关注当下的创作动态。只有把阅读、注重研究和学习技法、动手能力有机结合起来,这个教育算有成效,必读经典文论,经常观赏大家作品,对美术史了然于心,这样眼界学养才出得来,才会有创新意识,才有后劲,然后丢掉“拐杖”,独立行路。这就是“出得来”。光是匍匐在前人后面,进了去,出不来,成就不会高。
学习技法不仅是要学习古人,还得学习研究各种各样的现代手法,熟悉材料特质。学习时要先进去,先得明白就里,得其三味。当年在浙江美院学习,学一半撇一半,很注意既学习江浙的笔墨功夫,也很留意北方强悍风格的持守,所以中年以后到北方工作,融入北方的画风也能得心应手。对于现代的和西方的美术经典之作,我不光在意,还曾经临摹了好几大本。拓展自己的眼界,培养理论素养是“出得来”的前提。这些,当年都是自觉不自觉地做的,现在看尝到了甜头,没走错路,
在更宏观的历史背景和现实情境中把握中国画发展
问:有人说“浙派中国画”或说“浙江中国画”就是中国画的代表,是中国画的正脉和标准,您作为浙派人物画的大家你如何看?
冯远:应该说在浙江学习和从事教学期间,我是严格按浙派艺术的观念和技法为标准实施教学的,“严”因为是打基础。我在中国美院任教务长时,制定了国内美术院校第一部教学大纲和全日制四年本科教学方案。教学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定要有规范,要有明确的要求。后来中国美院国画系卓鹤君、陈向迅教授通过多年研究实践编出了第一部国画山水画的教学大纲,十分有效。在学院中完成了系统的学习后,不能只会反复画学过的、重复前人的东西,要有超越。浙派的水墨画家们很自信,充分认可自己的优长,从明清文人画一路承袭其精华至今的浙派水墨画,确实有其较高的学术价值和艺术品格。但也要看到浙派水墨画中的弱项。艺术不能固执一端,否则,当代美术史就没有发展空间了。中国画的未来发展应该学习、借鉴浙派的成功经验,但未必只能“定于一尊”。浙派中国画应是当代中国画坛百花园中鲜艳夺目的一花。
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画就应奉文人画理念、品格为圭臬,这是可以讨论的。诚然,水墨写意的品格、境界较为高迈,但壁画、绢本画、重彩画、工笔画不也是中国画的一部分吗?中国画本身具有多样性。如果有一天中国画的材料获得变革,审美品评观念也将随之而变。只有在更为宏观的文化历史背景、现实情境中来把握和看待中国画的未来发展才较为客观理性。
在继承创新和笔墨现代性融汇上突破
问:你的中国画探索很大的特点是传统和现代双向深入?您对自己的追求如何清晰地表述?
冯远:传统和现代水墨技法兼容并蓄,传统技法在多大程度得以发挥,现代意识如何尽可能地融入。这是在我每件作品中都会遇到的问题,如《望夫妹》,虽然是主题性绘画,传统的东西在多大程度上挖掘体现,现代绘画的基本要素、理念有效融入并达成和谐,这是很纠结的问题。对我们这代人,早已不是20-30岁年轻人,既要继承传统精神、又须结合现代要素和理念创新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课题。兼容得好,就是新的平衡。但这不是信手三、两天就能达到的。成败就在于能否把继承创新的问题解决得妥当,在传承中建立,又在视觉形式中解决好现代要素的融入。为此,我有些过程性的探索尝试经历,如1998年创作的《抽象水墨·炎上》、《抽象水墨·润下》、《抽象水墨·未盈》等一组小幅系列水墨。以我自己的体会,涉及形的问题就来了,这张《今生来世》是去年前年花了功夫的新作。
奢谈创新知易行难,这一点我很能理解一些老艺术家,一辈子创作能有一点与众不同,也还得被人认可,就很了不起了。人物画与其他画种最大的不同,就是在我们今天这个文化发展的历史背景下,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的基本方向路径中,你作为负一定责任的行政工作者,你肯定要带头去实践。这成为我近20年的创作主攻方向,艺术上你不能任意贴上“中国特色”标签,但就个人的创作而言,应该有个人面貌,不能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应该逐渐形成相对来说完善的个人风格语言,例如具有现实主义创作精神、严谨的造型结构、精湛的表现技法,力求丰富的精神内涵等等。
今后的创作我想还会有变化,变则生嘛,究竟怎么变,当然还不好预设,但基本路向是明晰的,关键是要靠作品说话。
提升大众鉴赏水平和艺术审美趣味是份内之事
问:您如何看待您的个展和满足社会群众需求的小品画的关系?如何引导社会审美向更健康、更丰富、更有审美精神内涵的方向上?
冯远:此次的个人展览从不同侧面体现了我一以贯之的学术主张和艺术追求,关心我的朋友可以通过阅读我的作品全面地了解我的艺术面貌。
有相当多的收藏者喜欢我的“唐诗”、“宋词”系列的画意作品,这使我感动、欣慰。但凡有意境的、美的、精妙的,充分体现了中国传统绘画精神气息的作品,我将会继续创作,但是我不会为了迎合市场、取媚于市场。相反,我是想通过我的作品,让更多的人能够通过审美认识、理解,提升他们的鉴赏眼力和审美趣味,
我不会敷皮潦草地应付作品,我将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作品。这些年来我时时提醒自己注意,应酬的东西少,胡来的几乎没有,甚至偶尔在笔会上与人合作,也还是尽量多用一份心思。
得失优劣有待大家批评
问:您对这次个展有什么期待?
冯远:期待?这不好说。我将邀请同行、领导,包括一些关注我作品的朋友来批评,作为汇报,展示我这几十年走过的创作道路。
展览分四个部分,概括起来四个“怀”:即历史溯怀、传统追怀、苍生情怀、技道萦怀。展览的名称是“笔墨尘缘”。我是人物画家,各种各样的人物是我创作的母题,展品约有100多件。作品的面貌还算丰富,不显单调。中央圆厅,主要是大型主题性创作,背后的环厅展出的是“技道萦怀”部分,基本是教学的课徒习作和一批水墨探索作品;二号厅展出现实生活题材作品;三号厅展出古典题材作品。
“苍生情怀”部分主要有藏民系列、都市系列,民工等题材,这是当代普通人系列。八、九十年代我画历史人物多,我现在把人物肖像、藏民、民工、工程师等都放进去了。这里的一个重要变化就是从前期的以历史英雄为主导转而为以当代劳动者为主的创作主题。
还有一些书法作品,这两年经常写字,好的书法体现一种境界。在书写上我常背临默写,对一些难处理的字,查字典,琢磨,我对自己的“写字”还是有要求的。
选了几套自己当年创作的连环图画,如《上海的早晨》、《画魂》、《今夜有暴风雪》等三组,以及一组插图。此外还有部分速写写生稿。
丑媳妇终须见公婆,艺术真是一门奢侈的爱好和一个充满遗憾的职业,孰优孰劣,有待大家批评。(钱晓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