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辉:《收租院》,富有当代性的现实主义经典

时间:2011-03-06 12:29:11 | 来源:炎黄艺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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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租院》,富有当代性的现实主义经典

《收租院》群雕是新中国美术史上具有历史穿透性的时代之构。

这组作品创作于1965年,是革命现实主义艺术的经典示范。整组群雕不仅以交租、验租、风谷、过斗、算账、逼租、怒火七个情节构成相互连贯的七个场景,像一幅传统中国画手卷那样将地主剥削农民的封建历史徐徐展开,而且每个情节瞬间的选择与人物形象的组合都具有强烈的戏剧冲突性。在情节的设计中,除了“怒火”没有直接出现压迫阶层的人物外(实是整个情节矛盾激化的结果),其他六个情节都有压迫者与被压迫者之间直接的矛盾冲突。正是这种矛盾情节与人物冲突,才形成了一个个场景,一个个因矛盾冲突而构成的不同人物、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之间的神情变化,人物形象也因这种矛盾冲突而展现出丰富的栩栩如生的个性风貌。在这组群雕中,给人印象深刻的不只限于“交租”中拖着半袋谷子还要养育两个孩子的母亲、“验租”中被踢倒在地的父亲、“风谷”中踮着脚才能将簸箕里的谷子倒进风车的姑娘,“过斗”中本应过关却因“奸斗”盛量再度陷落欠租处境而显得一脸茫然和无奈的老农、“算账”中意欲反抗却被两个家丁牢牢抓住臂膀的壮汉和“逼租”中唯一寄托着瞎子生活希望却被逼骨肉分离的孙女等94位农民形象,而且,“交租”中牵着狗叼着烟一脸蔑视的袍哥烟鬼、“验租”中一脚踢翻谷箩的流氓恶棍、“风谷”中举起鞭子抽打老农的乡丁打手、“过斗”中脚压斗升满脸奸诈的管家、“算账”中以真人刘文彩为原型而刻画的一群账房师爷官僚军阀以及“逼租”中凶神恶煞的土匪保镖等形象的刻画同样入木三分,个性鲜明。

作为革命现实主义的经典之作,《收租院》群雕以戏剧性的情节和典型化的形象塑造,概括了中国封建社会地主阶层和农民阶层之间的社会关系,并通过这些情节和人物形象深刻地揭露了土地拥有者对于雇佣者的剥削与压迫。作品所具有的批判性,实是站在劳动人民的立场,并为劳动人民所呼号、所呐喊、所歌哭、所奋争。这或许就是作品所具有的“革命”现实主义的深刻内涵,也是作品在其时中外美术史上的“当代性”。

时过境迁,产生在新中国建立之初那种刚刚从封建地主阶级手中夺回土地、而对这样的作品形成强烈共鸣的时代已经很遥远了,但这组作品在今天依然光彩照人。“革命”的意义也许逐渐淡漠了,但作品中的现实主义的精神却穿越了历史的时空,依然烛照出人性的光辉。这就是群雕中的人物形象,作为那个时代的一面镜子而散发出的永具魅力的真实感。正是这种真切质朴、毫无做作的真实,传递了即使在今天依然存在的雇佣社会中的人性嘴脸——虚伪、奸诈、拍马、逢迎和诚恳、朴实、真挚、友善,永远都是一种并存的人性矛盾与冲突。《收租院》群雕中的故事场景、情节、服饰都已和今天相去甚远,但其中的人性冲突却在我们今天的现实中一再复制和重现。这或许就是作品在今天仍然能够被我们所解读的现实主义的精神魅力。

《收租院》群雕塑造的面貌各具、个性毕现、神形生动的114尊人物形象,是中国现代雕塑史上将西洋写实雕塑进行本土化探索的成功范例。这组场面阔大、气势恢宏的群雕,即使在世界美术史上也是罕见的为劳动人民造像的杰作。作品中这些形象的塑造,无疑具有西方写实雕塑解剖精准、体量坚实、造型生动、神情真切的圆雕艺术特征,而这些圆雕艺术语言又被有机地融入到中国人尤其是四川大邑地域人物体型面相的特征之中。在此之前的中国雕塑史上,还没有出现如此之众、如此真切、如此具有本土地域性人群特征的人物圆雕、组雕。而且,这种融合也适当吸取了中国泥塑、彩塑的艺术语言,如泥料所特有的粗砺中的柔韧、人物瞳孔的黑色琉璃球镶嵌以及泥塑语言特有的温润与手感等,对于中国乡土人物形象的塑造显得尤其朴素而熨帖。

作为现实主义经典之作的《收租院》群雕,还具有当代艺术的一些理念与语言。这是它不断引起国外一些艺术家、艺术史学者和艺术策展人关注的重要原因,也是当初参与创作的雕塑家们始料未及的事。产生于上世纪60年代中期的《收租院》群雕,是由当年四川美院雕塑系部分师生与大邑地主庄园陈列馆的工作人员共同创作的。那个时期,苏联不仅撤走了专家,而且整个中国都处于一种被封闭的状态。中国艺术家全然不知其时正在欧美悄然兴起的以观念、行为和装置为代表的当代艺术,也未晓此后在美国由汉森、安德烈开创的超级现实主义的雕塑流派。富有意味的是,恰恰在这种封闭中,中国的那些艺术家们在偏僻的大邑县安仁镇刘文彩地主庄园的收租现场以泥塑的形式复原了当年收租的场景,这样一种时代与空间的要求让这些艺术家们自主创造了世界雕塑史上的一组具有开创性的作品。譬如,雕塑人物以真人大小,利用现场空间——场院、房屋、回廊、门窗、墙柱的布局与设置,道具使用现成品——竹竿、箩筐、扁担、草帽、麻绳、斗笠、风车和木斗等等。这些要素的自然与有机取用,无意之中赋予了这组作品以当代艺术的某些特质。这就是雕塑艺术“文本”在刘文彩地主庄园的收租现场这个“上下文”中获得的一种更加强烈和充分的解读,从而使这组作品具有当代艺术“装置”的理念与语言。正是《收租院》这组雕塑作品的装置性,使它具有了寓意阐释的开放性,并因这组雕塑“文本”在不同环境的“上下文”之中获得了更多也更为丰富的文化内涵与社会意义。

这是我们今天仍然能够在不同的时空与不同的文化背景里从《收租院》群雕中获得不同的阐释与读解的一种当代性艺术品质。

中国美协理事、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委员、《美术》杂志执行主编/尚 辉

2011年2月14日于北京22院街艺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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