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这篇文章许久了,几乎是从刚刚开设这个栏目时起。一是源自本人对鲁迅先生的敬爱和超乎寻常的崇拜;二是因为在美术圈“听”得多了,便愈发期望看到鲁迅先生的影子。当然,他不可能重回这个时代,以他那独特的笔锋,对当今的“问题美术”进行无情的揭露、尖锐的批判,或是辛辣的讽刺。但至少希望看到一些同仁们循着他的足迹,能够说些真话,而非热烈的赞颂、肉麻的吹捧和“幽默”的调侃。
只可惜,这样的文章及作者少之又少。以至于让我这个晚辈时常感到迷茫,每每充满激情地提起笔,却又不知该如何落笔。“开口”后感到空虚,沉默时反倒充实。总有些莫名的顾虑牵绊着真实的想法,所以,在看到一些“问题”后,“不敢”和“不能”抒发内心的感触。
每当这时,就更加怀念鲁迅先生,怀念他所营造的自由、大胆地表现情感和情绪的批评氛围,这里所指的并非老师对学生的“批评”,而是平等自由的“批”和“评”。正如鲁迅先生所言:“必须敢于正视,这才可望敢想、敢说、敢做、敢当。”而我们缺乏的,恰恰是“敢于正视”。
鲁迅先生和中国美术界的关系并不像他与文学界那样密切,如果说最直接的参与,应该是1931年,鲁迅先生在上海倡导发起的“中国新兴木刻版画运动”了。中国版画有上千年的悠久历史,但20世纪30年代以前的版画仍然是复制版画。在鲁迅先生的倡导下,才掀开了我国创作版画的史页。他带领进步的艺术青年拿起木刻刀,组织起木刻团体。当年,中国新兴木刻版画代表人物有胡一川、黄永玉、郑野夫、力群、石鲁、李少言等。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至今还活跃在美术界,对推动中国的美术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鲁迅先生是杰出的中国现代文学家,除了他写过的大量堪称经典的小说和散文外,我更加偏爱他的杂文。也许,那些作品的类型更是当今美术界所急需的“批评”类文章。他一生写了《坟》、《热风》、《南腔北调集》、《伪自由书》、《花边文学》等16部杂文集。在这16部杂文集中,鲁迅先生把笔触伸向了各种不同的文化现象,各种不同阶层的各种不同人物,或直截了当,或“转弯抹角”,共同点却都是直戳问题的根本,告诉公众事情的真相。无论某些人或现象表面看起来如何,“事实是毫无情面的东西,它能将空言打得粉碎”。
可如今的美术界,批评家们缺乏社会责任感和辨别真伪的能力,将提高社会艺术欣赏水准的本职任务抛在脑后。艺术家们又缺乏谦虚的态度和宽广的气度,只听得赞扬,容不得半点反对意见。长此以往,中国的美术界早晚成为自己哄着自己玩儿的“游乐场”。
我理解那些曾经因说了真话而被抨击,甚至扯上官司的前辈们,也有好心的朋友劝我写文章要“三思”。我深刻地理解到,说真话的愿望有多么强烈,受到的干扰就有多么大。但我仍然希望我们能够坚持下去,以鲁迅先生为榜样,敢于细致地分析、果决地论断、激情地抒发和痛苦地呐喊。
1936年10月19日,年仅56岁的鲁迅先生辞世。我翻看着手旁的日历,2011年11月将至。于是,决定在10月结束前写下这篇千字小文,以纪念我们所敬仰的鲁迅先生。毕竟,自75年前的那个十月后,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鲁迅先生了。
如果继续在鲁迅先生的人生轨迹中寻找他同美术界的关系,那便是他在生前所立下的遗言中的一句话:“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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