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分什么水岭?什么分水岭?
倪 军
你若是问女画家们合影时她们身后那片神秘的树林在哪里?你得到的答案只会是:“这是一个秘密!”
对男人来说,女人的一切都是秘密。虽然男人终其一生有意弄清女人的一切。
林笑初(按照《新华字典》的页数排序),康蕾,柯萍和肖进是今天中国女艺术家里几位有趣的代表;她们在意欲回望过去五六年间创作与生活的这个展览里,传递给我一种暗暗的躁动。我很快地发觉到:这个展览将是她们今后艺术人生的分水岭,是她们从一个大漠中的驛站再出发的明确信号。艺术团体的最终解散是文化史上最被人能够善意地理解的解散。而在当代艺术的视野里无数的以至于难以记载的联展更是消解着联合的捆绑力而凸显出展览中每一位艺术家的独特风貌带来的差别的大观。这四位女画家的意识与思维的距离是微妙的,同时她们每个人之间的内在冲动又是强悍的。因此,我感觉她们这个分水岭般的联展不单是每个人之间的拉开距离,更深在的意义却在她们每位个体自身正在与过去的时光与过去的经验拉开距离。
我长期在西方国家的闲居教给我与女权派艺术家打交道的一些体会。她们表现得极为独立,艺术观点激进并且生活风格十分奇异。她们未必都是要和男权的传统决一死战的勇士,但无一例外地具有十足的对男性话语霸权的防范意识。那本著名的美术史研究成果《何以艺术史上没有女大师?》早已扛起质疑的大旗,想从性别的角度掀翻六千年的人类艺术记载的审美底线。中国女性艺术家一向上善若水,三十年西方女权大潮带来的咸味海风到了咱们这里都被处理成了淡水。因为中国女性与女性艺术家的人生态度,一种相当关键的态度,从来就是和别的民族不一样的。中国女性的更健康权利无可争辩地需要得到更广泛地讨论与保证,而中国女性艺术家的更广大的声音,以及她们创作出来的视觉的声音,将为这种新的中国女性道德力量与社会力量贡献出活力。如果说“是女的怎么了?”这句话是缺乏现代性的一个社会中女性争辩式问话的代表句的话,那么今天的男性往往在应对新女性意识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自语“女的怎么了?”这句防守性的社会学思辩。最近这些年,我们已经不再怀疑现代艺术史上对女性的非客观过度关注正如几千年以来对男性一切创造的过度颂扬一样都是对那个单一性别的无意歧视;这种性别歧视与艺术史的纠结发展构成了今天的众多话题。如果说这在西方文化生活中已经是一股股的洪流,那么在我国的文化发展中,我们还在观察着这股浪潮的态势。这四位女画家的作品,加上她们作品背后秘藏的一切内容,会告诉我们她们对中国女性的现代性态度、对老牌儿男权社会的柔中有刚的思辨与反省以及她们对世界艺术史书写角度的新颖立场。
为什么是分水岭?把一个绘画训练与艺术修养都相当成熟的几位女性画家的集体展览看作是她们的一个继往开来的人生标志,我是凭了自已的直觉与人生的感悟。深度心理分析派的诺论霍克西玛指出过:一个人中年以后的焦虑一定根植于一种“早年的依赖关系不良”。换句话说,对年轻时期某种安全的依赖关系的过度依恋最终不会是安全与健康的。我们六零后的这代人少年时期都看过电影《狐狸的故事》。那种对于“依赖关系不良”的主动割舍与动物的独立本能寓言式地给具备艺术气质的男女留下了难忘的一课。我不过重地把这四位艺术家看作是西方新哲学意义上的女性艺术家(我说过了那本身也是一种并非恶意的歧视),我当她们是艺术同道,可以一同探讨任何一种不良的依赖关系。毕竟,艺术家每天面临的不是宁静的海湾,而恰恰是眼前漆黑的一片;一片远不见头的弥漫星际,其中乱光幽闪。
肖进(按《新华字典》笔划由繁至简和肖姓的正体),康蕾,柯萍与林笑初正渡过在从少妇转往母性的生命阶段。《传道书》有言: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她们四个人在林中的舞蹈弥散出女神们若隱若现的身段。我建议她们为了绘画找来音乐;随便听听《叁孙与达丽拉》的哀婉,听“那就是青藏高原”的极度高亮以及吕克贝松《第五元素》里外太空般女声的神秘胸腔。
二0一0年十一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