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伦斯先生最近来中国的频次降低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腿脚不大方便,用学生作文里的话说,有些蹒跚。但这并不妨碍他提溜着大单反四处晃,从餐厅到展览、户外,他一路上都没有停下拍照,除了拍作品、艺术家,就是他的夫人米米,后来在古根海姆美术馆馆长与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以下简称UCCA)馆长的对谈上,他也不忘记把镜头调转过来对着媒体席里这两天和他不停碰面的我们,偷偷拍上两张。抛开所有的身份来说,他是一个可爱的比利时老头。
虽然在此前许多次大展他都和夫人米米到场,但是媒体的关注度永远集中在他的藏品动向上。去年的保利秋拍,我在火车上收到朋友的短信:“尤伦斯夫妇收藏专场爆出亿元拍品。”那次的专场有两件藏品成交单价过亿元:明代吴彬的古画《十八应真图卷》以1.69亿元成交,打破了中国绘画拍卖成交世界纪录;“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的书法作品《局事帖》则以1.09亿元成交,创造了中国书法拍卖成交世界纪录。“半年圈钱4亿”,是中国媒体为他们夫妇二人算的一笔账。
当我问到每年对UCCA投入的具体数额时,老人家打了个马虎眼:“Alot”。看来他无意替自己2009年拍卖所得的用途做出回应和解释,即便业内人士猜测UCCA的日常开支占据了他资金链的一大部分。而对于一直质疑他做UCCA是为了赚更多钱的声音,他也只是无奈的一摊手:“真的没有,这是非营利的艺术机构。”
非营利的艺术机构UCCA,在四年前,仅是一个不断修改、尚未成型的计划。后来在尤伦斯夫妇的努力下,他们提供的资金与政府的支持一并到位,才有了目前北京甚至中国一流的艺术中心。
三年初长成
尤伦斯先生脱下西装外套,取下脖子上挂的相机,接下我的话茬就说:“这
(UCCA)真是一个很棒的地方,它运行得越来越好,现在的这只团队和三年前相比,越来越专业,把他们放到世界上任何一个顶级的艺术机构里,都可以很快运转开来。”
说起团队,自然要问老尤挑选馆长的标准。2008年,当时的馆长费大为离任,杰罗姆·桑斯接手。关于离任的原因,最多的说法是费的个人原因——他有另外的选择。而我更想从尤伦斯的口中听到答案,哪怕他拒绝回答。
就在我刚刚提出问题还没说完时,老人家耳朵很尖地就听出了费大为的名字,他一歪脑袋说:“你在说费大为吗?其实说说也无妨,他是一个学者型的人,很热爱钻研艺术,可能他更适合去做一个专业的学者。杰罗姆不一样,他……怎么说呢,从专业度来讲,早几年在巴黎东京宫做馆长时,他就对中国的当代艺术非常熟悉,和艺术家们往来密切,对整个艺术大环境很了解。从个人性格来说,杰罗姆在策展时,常常处于很好的状态,比如上回严培明的展览,他用简单的言语就给我们描述了非常美妙的一个场景,他很合适这个职位。”
如果说换了馆长后整个UCCA的运转很快进入正轨,那除了杰罗姆亲自领衔的策展部分,教育与公众文化也做得相当好。“这已经成为它区别于其他美术馆的最大特征,文化教育部的同事把活动做得相当丰富。很多人来这里看电影,参加读书会,听演讲。”其实,尤伦斯的另一身份是慈善家,除了帮助病患,最大的投入就在教育。“对许多中国观众来说,他们需要不断地走进来,我也希望这里成为很中国的艺术机构,能为这里的人们服务。”
短板
说到这个词,老尤的脸上有点尴尬,他立刻自嘲道:“我们没有足够的场地,当然,最重要的,没有足够的钱。虽然和很多因为经济情况削减开支的欧美艺术机构相比,UCCA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但是仍然是缺钱。”
作为798园区里唯一收费的艺术中心,UCCA除周四外,每次大展厅展览对公众收费15元,放映电影及其他文化活动也有少量收费,虽然老尤说“这几乎是世界上最便宜的艺术中心的票价了”,但是他也担心因为收费而损失的参观者。
“我最大的希望还是所有走到这里的人都能进来,但是就因为UCCA是唯一收费的,有很多人摇摇头走掉了。”
因为是非营利的艺术机构,UC-CA从来不代理任何艺术家的作品,不介入任何艺术品交易,也就抽不到一分钱“中介费”,和圈子里一些甚至能抽到50%佣金的“贪心”画廊相比,UCCA在收益上真的算是“雷声大,雨点小”。15块的门票解决的,也不过是日常运转中所耗费的成本,更多的学生观众选择了周四免费参观日前来。
老尤的解决方式是和第三方合作。2008年末轰动一时的“迪奥与中国艺术家”展以及2009年末的大展“中坚”都是由法国LVMH集团赞助的,今年4月的“感觉即真实”展是由LVMH和国内的公司中泰控股集团联合赞助的。“如果我们得到更多的企业赞助,也许很多事就能运转开,到那个时候,我们会取消门票——事实上,我比谁都渴望早些取消门票。”
有了钱就可以解决困扰已久的场地问题。“不能同时做两个大展,让我觉得惋惜,中国当代的艺术家里,有许多非常优秀,可是我们的大展只能一个一个来。”
最爱中国当代
对于中国的当代艺术,老尤赞不绝口——当然,主要收藏当代,而不停夸奖当代,是无可厚非的。
这一次的《往返:北京-纽约
现在》多姆斯收藏精选展上,他看中了李晖的一件作品:一张被红色激光和烟雾包围的单人床。私下里他悄悄地和李晖预定了一个双人床,打算收入囊中。
“很多人说中国当代艺术是个大气泡,总有一天啪的一声要破掉,其实,中国有很好的艺术家,像李松松、曹斐(这次展中的女艺术家)、杨福东……也有非常好的华裔收藏家,像这次展品的收藏家张明,有了这些人,中国当代艺术只会越来越好。”
这个时候,刘小东进了餐厅,他正准备和UCCA的策展人商讨他妻子喻红最近的展览。老尤很高兴,又端起相机对着刘一顿拍,他示意暂停一下采访,上前去和刘拥抱。刘小东是他从80年代末期就开始收藏的艺术家,算是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入门之选。那个时候,老尤从DavidTang,也就是著名的“上海滩”的老板,“中国会”的创始人邓永锵那里买了一些画。老尤的中国行记里,从吴尔鹿到张颂仁,这些老江湖的加入,让整个故事更有传说的意味,在艺术品交易还寥寥无几的80年代,他们的帮助让老尤成为了既懂中国古代书画又能收当代艺术的行家里手。
老尤一路摸索,师傅撒手也能走得很好,几乎是同时,中国的当代艺术也慢慢地成熟起来。收藏的时间,也是共同成长的时间,也许是这些年习惯性的陪伴,让老尤对中国当代几乎放不下。
UCCA也承载了他对于艺术品本身的热爱,这个原本被他用来存放藏品的“库房”变成了中国最好的当代艺术中心之一。采访之余,老尤开玩笑地说:“如果明天我走了,这里就没有人管了(IfIdeadtomorrow,thereisnobody)。”
听到这里,我想,没有人会再去纠结他的拍卖所得是否拿出足够的部分来支持UCCA,能有现在的UCCA,老尤还是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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