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市郊贝尔·拉雪兹公墓的苍松翠柏之间有一块普普通通的墓地,花岗岩装饰的棱型墓盖上镌刻着:
“画家阿梅迪奥·莫迪利阿尼
一八八四年七月十二日生于意大利里窝那
一九二零年一月二十四日死于巴黎
在荣耀降临的时候
死神将他召去
妻 让娜·耶布特奴
一八九八年四月十六日生于巴黎
忠实的伴侣直至最后的牺牲”
这是一个流浪画家的坟墓。五年来,他都是独自一人守在那里,孤独的灵魂无依无靠,直到今天,在莫迪利阿尼家人的苦苦哀求之下,让娜·耶布特奴的父母才同意将女儿葬在她爱人的身边,飘忽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莫迪利阿尼 (全名:Amedeo Clemente Modigliani) 堪称20世纪意大利最杰出的艺术家,但却是一个典型的波希米亚人——他先天身体虚弱,却整日沉溺于女人、酒精和毒品,致使健康状况更加恶化。在35岁那一年就因病去世~~
其实,莫迪利阿尼只是以狂放不羁的外表来掩饰其内心宿命的脆弱,他的作品也同样具有神经质般的优雅,以及对女性特质的夸张~~~
与莫迪利阿尼同时代的评论家考克多,这样评价莫氏及其绘画:
莫迪利阿尼的素描典雅而优美,他是我们之中的贵族。他的一根线,绝不会碰到水,是一种不沾血气的‘灵魂的线’,暹罗猫也得避开他的线条。
他的素描是无声的语言。他的线和我们的线互相对话。
莫迪利阿尼笔下的模特最后彼此都很相似,雷诺阿所画的少女和裸妇到最后也是都很相似。他们把自己的原型还原,必要时只求其内在形象的表现,而忽略了各个不同的外在轮廓。
莫迪利阿尼的肖像画,以及他的自画像,不只是外在线条的反映,而像独角兽般,危险而显得高贵优美。”(引自 ——《莫迪利阿尼:礼赞生命与爱情》
艺术家背景:
阿米地奥·莫迪利阿尼 (1884~1920年) ,生于利沃尔纳,逝于巴黎。他的母亲,一位破产的银行家遗孀,很早便预感到儿子的天职,并且从不与之作对,她让他看了伊比里亚半岛上所有的博物馆,送他进佛罗伦萨和威尼斯的美术学院习画。最后,年青的莫迪利阿尼 1907 年来到巴黎。他有着贵族的美貌,不过已为肺结核所啮。他古怪、犬儒、无志向,却又不乏脉脉温情。于是他很快便成为蒙马特奇特青年中最不安分的一个。
他在蒙马特住了六年,沉默寡言,游手好闲,不断地更换住所,在酒馆间晃荡。不过,他也参加美学论争,画素描,搞雕塑和涂抹油画。他参加了洗衣船的讨论,在图卢兹·劳特累克常去的那些地方,也可看到他高大而单薄的身影,因为那时,他正喜爱劳特累克的作品。
这位大资产者的儿子有些人道的表现,他喜爱卑贱者,同情生活中的贫苦人,这些都由他的行动和作品以及选择的模特儿:看门人的女儿,孱弱的儿童,平民的女孩……表现出来。他和其他许多画家一样,发现了塞尚。他还和雕塑家布朗库西是好友,后者使他看到了黑人雕塑,从此对于他的绘画有着深刻的影响。在和布朗库西的接触之中,他感到自己也有雕刻石头的愿望。于是他作了一尊雕象,不过没有完成。
事实上,他的雕塑的确没有他的绘画高明。1913年,莫迪利阿尼离开了蒙马特高地,来到蒙巴纳斯,徘徊于不安和醉意之中。这个游荡的可怜人身上充满了酒精、毒品和天才,挥霍着自己的天分和金钱。不过,他也确实从未有过足够生存的钱。他几个生丁一张地卖着用惊人的肯定手法画出的美妙素描,几个法郎一张地卖着他作的肖像和人体。
[这幅莫迪利阿尼作品叫“女人的肖像”,莫迪利阿尼绘出的是“灵魂的线”。他笔下的人物,总是一双空洞无珠的蓝蒙蒙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又像是逼视你。有时候,那些玻璃般的眼睛,一只对外看着你,一只对内漠视你——“她”在凝视自我的灵魂!这也让世人除了赞叹于莫迪利阿尼笔下丰富温暖、充满肉欲、极尽女性官能美的裸女之外,也备极推崇他作品中与众不同的精神气质~~~ ]
人们经常看到他在园亭酒店或穹顶酒店里,用尖细流畅的线条画着肖像,毫不在乎地把它们送给碰到的模特儿,换上杯酒,一饮而尽。他在约瑟夫一巴拉路基斯林画室作过画,苏丁和帕斯森都是他的朋友,他就象一块漂流物,从一家咖啡馆漂到另一家咖啡馆,从一间阁楼搬到另一间阁楼,有时会碰到一个避难所或一个怜悯人的灵魂。
英国女诗人贝阿特丽丝·哈斯丁帮助了他一段时间,然后又收留了他,拿出自己的生活所需,使他得以继续画着为日后博物馆和收藏家竞相争购的人物和人体。他结识了一位名叫扎娜·埃布戴尔娜的年青姑娘,和她结了婚,并有了一个孩子。这个不安定的人终于该定居下来,至少该有一点安静了吧?但是没有。他被烧痛耗尽,被肺痨击垮,进了一家医院,并于1920年1月25日,在三十六岁上嗫嚅着最后的一句话"亲爱的,亲爱的,意大利!"离开了人世。在安德·萨尔蒙和基斯林为他组织相当轰动的葬礼之日,他的妻子从六层楼上跳下,摔死在人行道上。
作为杜乔、卡斯坦尼奥、波提切利的同胞,莫迪利阿尼首先是用线的行家、素描家和样式主义画家。尽管他的颜色用得很正确,既不少共鸣,也不乏高雅,然而却并没有给其素描带来什么。不管怎么说,莫迪利阿尼在这上面是忠于托斯卡纳传统的,他完全使用图象,使用柔韧、巧妙、富有旋律的线条进行表达。
在一个时期中,他醉心于线条要超过讲究理智。这种忧郁而瘦削,高雅而柔弱,灵活到矫揉造作地步的线条并不去刺激或伤感地迎合人的感觉,它是多么得意地在一付面孔的椭圆形上弯来弯去,沿着肩头回转,将一个脖颈拉长,和表现着胯骨啊!既然它能够指挥形,那么,对于体积、空间来说,也就足够了!莫迪利阿尼以他自己的方式解决了立体派画家所致力的问题。他们事实上是尝试通过增加透高点来表现对象的全体。
莫迪利阿尼并非不知毕加索和布拉克的研究,然而他既非构成主义者,也非构图家,他的智慧也不大适合组织和深思。因此,他很聪明地拒绝参加立体派的行列。他搞变形,但不去创新,使用一些方法,但不采用严密的体系。
如果说他和一切立体派画家一样,对于光和气氛,对于"轮廓模糊画法"不感兴趣的话,他却有表现物体的结实和质感的雄心,而他所拥有的手段又是有限的,仅只有线,永远是线。他以任意确立的标准,把形状拉长和歪斜,使它具有对比,让它的轴线碎裂,面与面交迭在一起,这些人们称之为他的"表现主义"的东西为现代艺术作出了自己的贡献,看看那些倾斜的头、削肩、长颈、无限延长的手臂、躯干、腿、头之间的不合比例,再看看面部那削瘦到极点的鼻子,缩短了间距、画成弧形的杏眼,狭窄紧闭的咀巴,还有那四肢瘦弱、上身短小、带着蜿蜒曲线的裸体,一切都竞相表现出纤细、稀有、纷乱、娇弱,表现出波提切利决不会非难的"柔和美妙"。
莫迪利阿尼不会被当作当代绘画的一位创始者,但他找到了一种既是图象,又是装饰的风格,一种总的说来相当有限,但对他已经足够,并且不容辩驳地作用于观众的语言。这种曲线,涡形,延伸,这种温柔中的严峻,敏捷中的颟顸,模糊中的朴实,符合现代精神要求的意大利主义,被严正拯救出来的样式主义,以及包括在一种说不出的单纯和贵族持重之中的表现主义,这些就是人们欣赏莫迪利阿尼而不希望他有摹仿者的原因。
莫迪利阿尼属于大部分成员是外国人的"巴黎画派",这派画家的作品特点是宣告生活中有某种痛苦,然而受苦超过别人的莫迪利阿尼却把对苦痛保持缄默看作是有关荣誉的事。他的简练当然不是总能成功地击退一种无法医救的悲观主义。
可是,天生的高傲和某种纯洁又使他免于形成过分狂热和放肆的画风。犹太画家特有的焦虑、紧张的理智主义给其作品染上幻想破灭的情调。可以说,莫迪利阿尼带给本世纪的不是一种新的语言,而是一种"新的战栗"。
他身上有着某种隐晦的,不合常理的,复杂的东西,都由他的素描和油画展示给了渴望强烈感受和乐趣的一代。他那以唯心为主的艺术是文雅、脆弱、高贵的:这是一种呼吸起来沁人心脾,但又有点害处的艺术。
在莫迪利阿尼去世后不久,1922年巴黎举办了画家的回顾展,而关于他的传奇性传记也于1926年问世。直到这时,莫迪利阿尼才开始声名鹊起,人们评价他是“堪比梵高的悲剧性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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