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仟堂:艺术的本质一直没有变,但形式的变化也能造成强烈的冲击。像装置艺术,与传统艺术有着很大的差异,当我们面对装置艺术的时候,我们应该怎样去评价他?有没有一个标准?
顾群业:这就更无法确定了。因为现在艺术的观念和价值已经极其多元。同一件作品,你理解了,产生了共鸣,对你来说它是艺术。反之,对你来说它就是垃圾。
陈仟堂:装置艺术从选题,到材料都是平日可见的、大家很熟悉的东西,可是大众依然不能理解,这里面有什么原因?
顾群业:传播学有个编码和解码的理论。艺术的创作就如同编码,你来看就是来解码。只有编码机制相同,你才能解得开,才能理解它。艺术是一个完整的过程,如果这个过程遇到了障碍,不能实现交流,那么这件作品对你而言就无法成为“艺术”。
陈仟堂:装置艺术的出现,好像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了。在以前,在绘画,舞蹈、音乐等“纯艺术”面前,这是很难达到的,可是装置艺术似乎解决了这一难题?
顾群业:是的,看起来是这样,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就像杜尚的《泉》,你也照他的样子再去做一个类似的东西,根本没有意义。起初艺术就是技术,是技术达到一定水平所展现出来的美。发展到今天,技术的门槛好像降低了,只要有观念,就可以做艺术。但你真的认为你有能力提出新的观念吗?
另外,艺术跟技术从来都是无法分开的。我一直有个观点,无论做什么,只要做到极致,都是艺术。典型的例子就是庖丁解牛,由于技术的熟练而达到游刃有余的境界,从而得到一种精神上的愉悦。这不就是艺术的境界吗?
理论上讲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可是真的人人都是艺术家了,那艺术也就无所谓艺术了,所以艺术依然是少数人的事情。
陈仟堂:这般说来,如果艺术创作刻意向大众的审美靠拢,反而会让艺术失去品格。
顾群业:是的,所谓人人都是艺术家,其实是说人人都有成为艺术家的潜质,人人都有审美的需要和权力,可是艺术创作的观念和技巧并非轻易就可以把握的,更为关键的是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去做一种事情,按照一种模式去思考。差异是客观存在的。
陈仟堂:观念,往往是个人赋予的。个体的差异,让艺术品的观念很难为观众所把握。也因此带来一个问题,会不会有部分人利用观念的不确定性来滥竽充数?
顾群业:这种状况确实会出现,经济是基础啊,利益的追求成了艺术创作的重要动力。但美术史上的很多艺术家明确表示我做艺术的目的就是要赚钱,艺术就是要商业化,艺术作品就是要商品化。我一直在强调作品是艺术家说话的方式,所以关键在于你是否真诚,你说的是不是你真实的观点。不知所云是不会打动人的。
陈仟堂:达利就明确表示他的艺术就是为了挣钱,所以他不惜找人代笔,也因此引起颇多争议。
顾群业:提到代笔,其实在艺术圈子里已经是一件被认可的事情。因为当代艺术强调的是观念,技术层面的东西可以不需要艺术家亲历亲为了。当代艺术与电影的情况很相似,现在大家都承认电影是艺术,综合艺术嘛,这已经是被广泛认可的了。拍电影参与的人很多,从剧本到摄像,可是一部电影往往被称为某某导演的作品,因为导演起的是主导作用,表达的是导演的思想和观念。不知道你是否看过王庆松的影像作品,最终是以照片的形式呈现的,但照片是请摄影师来拍的,包括化妆、布景等等,都是雇人来完成的,当然最终是按照王庆松的意图来实现的,化妆、布景,以及摄影师,都成为完成作品的手段,进入了技术层面。
陈仟堂:在这样的情形下,您看装置艺术在将来会有一个怎样的前景?
顾群业:艺术的形式不会局限于装置艺术,而是越来越多元。形式越来越多元,观念也越来越多元,表面上来看真的人人都是艺术家了。另外虚拟化也是一个趋势,艺术作品不再是实体的东西,甚至可以直接存在于人的脑子里,不再需要其他的载体。还有就是回归架上绘画,这也是一个趋势,现在很多人都想再拿起画笔画点什么。
陈仟堂:在后现代语境中,艺术的发展,也会呈现出部分弊端,现代主义讲究少就是多,而到了后现代主义,则力求复杂,繁缛,模糊,这一些特点,往往很多人难以接受。
顾群业:并不是说少或者简约就是好,多或者复杂就是不好。还是因为观念的多元化,不同时期、不同层面有着不同的需求。就像是繁缛复杂的风格,其实以前就有,欧洲的洛可可艺术和中国清朝的中后期不就是吗?
陈仟堂:确实是这样,提到古代,突然想到装置艺术在中国实际上早就存在了。像中国的园林,里面的山水景致等都是装置艺术。
顾群业:对,它完全符合装置艺术的特征,只不过不叫装置艺术。装置艺术的概念是新的,可是它的指向早就存在了。所以我说艺术从来就没有创新过。我们喋喋不休地也只是在重复前人说过的话而已。
陈仟堂:还得提到鲁迅那句话,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汉姆雷特,同样的作品,不同观众眼中是有差异性的,这也应该是将来艺术发展多元化的一个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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