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之,川人也,个头不高,川音浓重,眼睛看人的时候有穿透力,那是画家独具的。他的油画也有穿透力,因为他在画布上涂抹的颜料能够将眼睛看到的、心里想到的表现出来打动人心。
他为北京奥运会专门创作了油画《和梦一起飞》。
不过,他的画最能打动我的,还是长江三峡,特别是三峡的石头、三峡的浪花。冲刷了几千年人类文明的三峡,不知养育了多少诗人和画家,陈可之就是今日三峡培养出来的。他默默地看默默地画,为画坛吹来一缕凝重又清新的三峡风。他善于用光,尤其善用金色的光。金色,或许就是他的主色调。
世界上大峡谷很多,但是世界上没有一条河流拥有长江三峡这样长几百公里又有7000多年人类文明沉淀的大峡谷,更没有这样一个大峡谷在过去短短年代里发生如此天翻地覆、高峡出平湖的突变。数千年来承载三峡文明的主要地区沉入水下,数百万人在短短时间内迁移,沧海桑田之变凝聚在短暂的时刻,产生猛烈的冲撞。这在陈可之心扉上撞击出火花,引导他从视觉艺术的角度,去检验历史遗产的横断面,表现天人合一的轨迹。
陈可之1961年出生在长江边江津的一个书香世家,从小喜欢绘画,甚至早在七八岁时就在“文革”的喧嚣浪潮里学着画大型领袖像了。他画得很像,周围的小镇居民都认为身边出了一个画界“神童”。
小时候家境清寒,父母节衣缩食为孩子购买最便宜的颜料。陈可之知道画笔下的颜料来之不易,更加倾心于绘画。
进入高中时,命运的转机来了,“文革”结束了,高考恢复,四川美术学院破格录取了17岁的高二学生陈可之。入学第二年,他与同学合作了著名油画《历史》。画面是一个庄重会堂的门柱下,一个少女正在为前国家主席刘少奇的大幅画像拂去尘埃。刘少奇已经逝去,不可复生了,复生的是人民的希望。文艺评论家王朝闻看到这幅油画,撰文给予高度评价。《历史》原作和复制件分别为中国美术馆和美国林肯艺术中心收藏。由此,陈可之列入上世纪70年代“伤痕画派”的小代表,算得上顺理成章。
他和我同一年大学毕业,很快来到重庆,艺术之舟从江津驶入三峡了。从此,他的艺术道路像三峡那样壮阔起来。相熟之后的可之告诉我,他特别喜欢三峡的石头,不管是傲立悬崖的巨石,还是江边已被浪花磨圆的小小鹅卵石,都在他的心灵激起涟漪。于是,他倾力于画三峡。尤其在三峡截流、大坝高起,过去近水的人文痕迹悉被淹没之际,他画得更加废寝忘食。
他一次次踏上瞿塘峡之间的古栈道,追寻昔日纤夫的脚印,创作出《三峡纤夫》巨幅油画。前年,他将这幅油画在北京展出,我去看了,久久站在油画前作声不得,只觉得心旌撼动。而在这幅画旁边,是陈可之画的三峡石头《白垩纪组画》——凝固了的岁月。
我要特意指出,作为油画家,陈可之对中国传统文化有深入的研习,擅长书法,这在油画家中是不多见的,更少见的是他经常将中国书法融入油画画面。由此而延伸,他的衣着经常是中式的,喜欢喝茶,但是他不像许多四川人那样喜欢“摆龙门阵”。对初次见面的人,他甚至有些腼腆。我想这是因为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画布上、放到来往于三峡的道路之间了。我明白其中的道理,陈可之是为画而生的,是为三峡留影而生的。
对社会上权柄之间的“要画”习气,陈可之颇有些无奈,感慨画家一旦成名,应酬之作总是挥之不去,要知道他画的是油画,要完成一幅认真之作,没有若干天是不行的。如果虚应故事,总会影响精心之作,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则从中看到了答案的另一面,专心下去,以画笔为使命,陈可之将站上更高的艺术台阶。看准了目标,你就只管向前走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