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丝·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的离世为一个时代画上了句点。在70多年的艺术道路上,她坚持不懈地用埋藏在记忆中的激情和灵感进行一个不间断的主题创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不仅是抽象艺术大师,也是艺术界可圈可点的女性主义代表。她忠于自我,以饱满的热情创作出激荡世界的作品。无神论者的她说:“我有一种宗教式的性情。我的艺术是一种自我修复行为。”
英国著名的现代艺术家、女性主义艺术代表人之一的翠西·艾敏,称她的创作曾受到布尔乔亚的影响。在布尔乔亚辞世两天后,她在BBC电台的节目中说道:“毕加索去世时世界晕眩了,现在路易丝·布尔乔亚去世了,世界都在哭泣。这是一个艺术界的悲伤时刻,但对于女性艺术来说也是一个辉煌的时刻——天堂里终于也有一位杰出女性艺术家与那些世纪大师们肩并肩在一起了。”
布尔乔亚的作品直到上世纪70年代才开始逐渐受到艺评的青睐,她的宁静被骤然带到聚光灯下,使人们认识到雕塑创作也可以有别样的风格,从而影响了一个时代艺术家们的成长。她的作品奇妙之处在于其渗透的永恒活力,如只见作品不识其人,很多人会以为布尔乔亚是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正如翠西·艾敏说道:“1990年代中旬第一次看到她的作品时,我以为她是个年轻野性的美国女孩,当得知她已经年届八旬且从事艺术创作已经四五十年之久,我震惊良久。一位女性拥有如此长久的创作生命,并且能持续奉献出如此激动人心的作品,当时这对我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她的作品不属于过去,而是存在于此时此刻。”
如今人们评价布尔乔亚为抽象主义和女性主义的代表人,但她的身份标签在早期却并不明确。在广泛走入公众视野之前,布尔乔亚一直默默无闻地陶醉于自己的艺术世界中。也许这种坚持自我的态度多少解释了布尔乔亚早期的不为人知。直到上世纪70年代中女性主义抬头,人们才给这位固执的小老太太找到了一顶再合适不过的帽子——女性主义艺术家。从此,布尔乔亚被推上了金光闪耀的艺术宝座。
从1949年出道,30多年后,她才迎来了艺术上迟到的春天。1982年,纽约现代美术馆为71岁的布尔乔亚举办展览,她成为第一位在此举办个人回顾展的女性艺术家,由此,她在艺术界的影响力确立。1990年代布尔乔亚又以一系列以人体为中心,关注性、人性脆弱和死亡的作品而更上一层楼。她总是充满好奇地不断探寻自我表达方式,她说:“现代艺术意味着不断寻觅自我,表达困惑。没有不变的方式,也没有固定的方法。现代艺术便是这样难以捉摸。”
痛苦是布尔乔亚的创作主体。她说:“痛苦是我在创作中探讨的主题—赋予愤怒和折磨以意义与形态。痛苦的存在是不可否认的,因此我不建议逃避或补救。”她用无人能及的天赋,将属于个人的生活体验转化成如光谱般敏感复杂的感受,这也正是她的创作如此撼人之处。
曾有艺术评论说:“如果你不了解路易丝的生平,你就很难理解她的作品。”在创作中布尔乔亚从不避讳她不快的童年。她也因此发明了一种艺术形式——自白艺术。她作品中的躯体经常充满着世俗和肉欲的怪异可笑和支离破碎,时常给人以模棱两可的感觉。
布尔乔亚1911年出生于一个古董织锦画商之家。童年时父母喋喋不休的争吵、其父与情妇的10年偷欢以及母亲的坚强和辛勤……所有这些记忆碎片和生活点滴都构成了她取之不竭的创作源泉。“从未失去它的魔力,从未失去它的神秘和戏剧性”,她1991年的作品《红色房间——父母》就表达了对这段时期的记忆。
布尔乔亚曾经常提到她充满了矛盾的家庭情感的童年。疾病缠身但务实、慈爱的母亲,给她的人生带来正面影响。同时,她那带有极权倾向及对婚姻不忠的父亲,又为她的生命注入了难以磨灭的怨恨和不安全感。如噩梦般的装置艺术《来自父亲的破坏》,使人毛骨悚然,也成为布尔乔亚表达对父亲怨恨的告白。
2000年在泰特现代美术馆开张时,人们惊奇地发现那只几乎10米高、名为《妈妈》的巨大蜘蛛雕塑沉着地静候人潮。将母亲的形象联想到蜘蛛身上,此创意非布尔乔亚莫属,她解释说:“这件作品是为母亲制作的颂歌。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聪明、耐心、整洁、自给自足、敏感如蜘蛛般,总是辛勤地在织锦机前劳作。” 童年记忆成为了她所有艺术创作的灵魂。从小就帮家里修补织锦,描绘残缺的图案和人物,使布尔乔亚产生了对分解割离的强烈兴趣,据她说,人体于她就好比是由多个部件组合而成的整体,因此也就有了后来那具名为《自然科学》的身上挂着多对乳房、无头蹲立的女人体,还有被冠名《小瓶子》的用乳胶制成的、大胆挑衅的巨大男性生殖器。当布尔乔亚臂下夹着《小瓶子》为她人生中第一个大型回顾展的目录拍照时,她就被牢牢地和女性主义这个词联系在了一起。而纽约现代美术馆只采用了照片中她那张微笑的脸庞。
在艺术世界里,女性艺术家曾被视为二等公民,在从不鼓励公开以性为主题进行创作的年代里,布尔乔亚很快成为了具有代表性的人物。正如布尔乔亚所说,“年轻和美貌在艺术世界里对女人毫无意义”,她的作品被广泛地认定为女性主义的宣言,而她的艺术之路也被打上了女性在被忽视的环境中不屈不挠地奋斗的印记。
布尔乔亚的作品充满张力和一种无形的权威,她说:“我有一种宗教式的性情,”——虽然她是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我未曾被教知如何使用它,我对权力有所恐惧,它让我紧张。在现实生活中我被视为受害者,这驱使我转向艺术寻找救赎。我的艺术是一种自我修复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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