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为艺术而真诚的著名艺术家郭晓光
熟悉的人都说,郭晓光是位热情、诚挚、富于激情又心向自由的艺术家。法国著名当代画家Marcos Mateos曾称赞他为“新的世界级表现主义大师”,我原以为,这是艺术家内心里的惺惺相惜,可是,回头认真看看郭晓光这些年的艺术创作后,你会发现,Marcos Mateos所言不虚。他质朴、坦诚、富有才华而又行事低调。有这样可贵的人品做基础,对于他色彩绚烂、神采飞扬又富于自由与浪漫抒怀情调的油画创作获得如此瞩目的艺术成就,于情于理,都让人折服。为了更好地了解他的艺术作品与学术思想,我们首先说说他与“写生”。
一、“写生”与“写意”
写生,被郭晓光称之为“在现场”。作为“师法自然”的重要手段,写生能够直接面对自然景物,在瞬息变幻的光影情境中,描绘出生动、逼真的艺术形象。写生,在绘画创作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我国著名的艺术大师吴冠中先生认为,写生可以发现自然景物的意境、情趣之美,可以抒写时空间的大美、至美境界。
写生,是艺术家内心情感释放的一种方式,更是艺术家对人生、对生活的一种体悟。在大自然中汲取创造的灵感,在与大自然的对话中聆听大自然的心声,感知生命个体的独特特征,将感知经验上升、变幻为艺术经验,进而在挥洒激情的瞬间,将自然景物所表现出来的意境与艺术家的主观情境合二为一,达到天人合一的至臻境界,品味象外之象,境外之境,令人感受到“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妙趣。
郭晓光与写生结缘是在1998年,在中央美术学院研修班期间,其写生作品被选登在中央美院的院报上,初涉写生的郭晓光,精神备受鼓舞。也是从这时起,风景写生逐渐走入了他的创作视野。在接续的写生创作中,他感受到了艺术家在大自然中愉悦、率性而为地尽情挥洒的乐趣,并深深地沉醉其中,我们甚至可以用“沉迷”来形容他对写生的执着追求。
时光在油彩中悄悄地流逝。郭晓光对写生的沉迷,一晃就是十几年。十几年来,不论严寒酷暑,风雨兼程,他的写生艺术创作始终坚持如初,并“在坚守中寻求突破”(韦尔申对郭晓光的评价)。他的突破,行进在不断探索的征途中。在创作过程中,他注意到了“写意”与写生的关系。
写意,顾名思义,抒写心意,是一种形简而意丰的表现手法,注重神态的表现和创作者情感的抒发。南齐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出了“绘画六法”,其中第一条就是气韵生动。所谓气韵生动,是指绘画内在的神韵,以生动的神韵表现人物或事物内在的生命与精神气质。谢赫的这一观点对中国传统艺术的写意精神做了最好的诠释。
郭晓光是智慧的,在创作早期,他曾徘徊于“形似”与“神似”之间,最后,他探索出了写生与写意相结合的独特艺术道路,形成了自己具有鲜明个性特征的艺术风格。强烈的色彩,变形的手法,具象与抽象、炽烈情感与理性节制有机地统一在画面中,形成极具张力的视觉冲击艺术效果。游走于写生与写意之间,他创造出了独具个性特征的艺术境界。
郭晓光的选材具有地域特色。青岛海域的明快清新不同于巴黎塞纳河岸的旖旎风光,与东北乡村的寂寥苍莽更不同。街道、小巷、民居、教堂都是常常入画的景致,蓝天、碧海、红瓦、白墙,金灿灿的秋叶,皑皑的白雪,形成色彩斑斓、色度饱和、明暗相间、对比强烈的富有想象力的画面。色彩在涌动,同时涌动的还有他起伏的心潮,像一股暗流,看似汹涌澎湃,却又恰到好处地止其当乎止。
在造型线条上,他运用了变形手法做处理,不拘泥于具体物象,在具象与抽象的临界点寻求一种平衡,进而创造出一种“心象”,也即中国传统艺术精神中的写意精神。在色彩上,他不再以稀释平铺的手法上色,而是大胆地进行色块堆积,局部相对厚重,但又不失鲜活明亮,与整个画面和谐一致,毫无突兀之感。在《零下33度》这幅作品中,由于当时户外环境气温极低,工具都冻上了,他只好用手当刷子直接将颜料涂抹在画布上。零下33℃,别说作画,就是伸出手都难。当我看到这段写生创作视频时,看到一手拿着烈酒,一手将颜料涂抹到画布上的郭晓光时,我的内心是震颤的。这的确是一种值得敬畏的艺术真诚。这对于数字信息发达的当代社会来说,对于那些照本描摹者来说,是太可贵、太稀缺的一种对待艺术的真诚。在艺术发展市场化、商品化趋势的今天,我们多么渴望艺术家能够将真诚、真情与真心熔铸在艺术创作中。
二、情感与理念
郭晓光的创作不是理念先行。这已是大家对他的油画的共识。情感与理念的天平上,他选择了真情。在今天,后现代艺术思潮影响下,艺术家们纷纷追求画面背后的精神,对人类的道德、生存、生命的哲学思考,成为整个后现代艺术世界关注的氛围,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因为艺术的发展需要推陈出新,需要对过去进行推翻与批叛,从而衍生出新的艺术观念。然而,若是艺术家被画面背后的理念所束缚,艺术家受控于所谓的“理念”,用思想替代了艺术的感性表达,那就是本末倒置了。郭晓光反对艺术创作理念先行。他认为艺术是有温度的,有情感的,是鲜活而有生命的;而理念,是冰冷的、坚硬的,是毫无情感可言的。所以,他主张人类的艺术创作走向要选择自己对艺术的理解与追求,而不能盲目地推翻传统,照搬西方。艺术家的作品是表达自己情感的符号,你是一个什么胸怀、什么品性的人,都能通过作品表现出来,真心表达自己内心的作品,是能够被发现的。艺术家只有用真诚、真心,用生命来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其作品才可能有品格。
郭晓光曾多次游历法国、意大利、德国,并创作了一批表现欧洲风情的风景写生油画作品。这些作品都以客观的自然景物、建筑群落等为主题,如《巴比松森林》、《奥赛博物馆》、《巴士底广场》、《忠贞教堂》、《布列塔尼海滩》、《艺术桥旁的圆顶建筑》等等,不仅仅表现出了异国风景的多姿多彩,更体现出了他在面对这些风景时的喜悦与欢畅,那些明亮、欢快的色彩跳跃着映入我们的眼帘,仿佛一首色彩的交响乐,伴着节奏与韵律而奏鸣,时而无比欢畅,时而低沉哀婉,时而雄浑壮阔。《人民日报·海外版》2012年9月25日曾专门报道过郭晓光的海外画展,其中写道:“郭晓光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表现主义油画重要代表人物。他在创作中将西方油画的表现主义色彩与观念和中国绘画中的写意精神统一起来,创造出富有个性的中国式表现主义油画风格。”当他面对欧洲这些古老而又神圣的建筑景观时,他内心捕捉到了传统古典的矜持,又夹杂着当代时尚之都的浪漫气息。
山东青岛海域的风景,没有巴黎的流光溢彩,却有着与众不同的清新明快。《船舶》、《白帆船》体现了青岛作为中国沿海城市的标志特征,《红房顶》则是他鸟瞰青岛的深刻印象,由红、黄、白、灰颜色组成三角形、方形,画面结构错落有致而又和谐统一。这是郭晓光对青岛清爽、整洁的城市面貌的一种发自内心的表达。
北方农村的景象是寂寥与苍莽的。《东北村区》、《冬日》、《大寒》、《初雪》、《白山水电站·大坝》、《白山浴池》、《零下33度》、《山峦》等作品都是这类题材的代表作。这些作品大都以大片的灰色、白色或灰白相间为主调,有的甚至多是黑色,透出东北的严寒与寂寥,铺天盖地的大雪,灰蒙蒙的天空,有着无限的苍莽与寂静。
这些作品,都是饱蘸了郭晓光的生命情感创作而成的。缺失了感觉、感受,缺少情感的艺术不是当代艺术,无论人类还是艺术,一旦丧失情感,那将是一种致命的缺憾。
三、传统与当代
大约在六、七年前,还有人认为写生艺术创作是绘画的逆行,违背了时代的潮流,是落后的表现。而郭晓光却始终坚信,写生是在走一条当代的路,是现实主义先锋艺术的一种,是走在艺术前沿的一种创作。所谓当代艺术,正需要一种先锋的、前沿的精神,这并非所有生活在当下的人都能做到的。也正因如此,郭晓光坚持了多年的写生创作。按照中国的传统理念,只有师法自然、师法古人,才会产生具有独特风格的艺术大师。真正具有生命力的东西,都是从自然中找到自己的语言,传承至今的传统艺术精神,也源自于古人的师法自然。在真实的大自然中去探寻,去发现,去体验,并非是回归传统,回归写实。而真正地面对自然也是一种理念,是一种转换认识后的回归,这种回归,是与上个世纪的架上艺术不同的。写生其实是一种更具自由性、开拓性、毫无束缚地表达心性的方式,它不同于后现代意识对材料的理解,笔触是自由的,造景是自由的,一种有节制的自由,进而达到灵魂的自由。选择写生,选择面对自然,重要的是“在现场”这一艺术理念,运用“在现场”的视觉冲击带来的感受,去体悟,去创造。“在现场”,这本身就是一种当代理念。写生,就成为了抒写生命,是一种创造。艺术家自觉地将自然景物转化为个人某个角度的知觉或审美,进而升华为人格、品格。
郭晓光享受着写生创作带给他的快乐。面对自然,他有激情,又将激情转化为创作的冲动,在创作中,他是忘我的,完全融入了自然之中,笔触像血液流淌一样自然流畅,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一切源自于他的心性,源自于他的感觉、知觉,完全不带有任何的先在经验与欲求杂念,这便是所谓的天人合一的境界。没有任何的预先构想,摒除一切的先在经验,南朝宗炳曾提出“澄怀味象”的观点,这正恰切地概括出郭晓光的创作心境。写生,要求在一瞬间实现由感知、体悟到自觉表现的升华,同样要求气韵生动。这与中国传统绘画讲究的气韵、一气呵成、势如破竹等传统艺术精神是一样的,包含着中国文化对景物、对精神境界的理解。
郭晓光的写生艺术,既在本体语言之内,又有独创性、超越性,这才是真正的超越,超越梵高、高更、塞尚,继续走下去,用中国人的艺术理念,运用西方的材料、语言,打破传统的桎梏;站在中西方传统绘画的基础之上,走入自然的境界,创造新的绘画语言,形成了具有当代意识的新具象表现主义风格。
李 新(东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艺术理论系副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学理论博士后)
2012年12月写于东北师大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