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帆
在上小学的一段时间里,我心里总有一种逆反的心态,虽然当初并不知道这叫“逆反”。
在某次上课时,教外语的李老师拿来一个非常透明的杯子,里面有我认为特别干净的自来水,水里还有一条非常好看的小鱼,身体是透明的。为了不让小朋友喝生水,老师很严肃的说:“同学们,你们看!自来水很脏,刚才我去水房接水,突然流出了一条小鱼,这要是喝进去,会闹肚子的,你们以后千万记住别再喝自来水了。”我当时都看傻了,老师手里拿着的东西,是那么好看,漂亮,怎么会脏呢?于是每次下课我都要去水房,蹲在水池上,撅着屁股喝点儿自来水,幻想着有一天我真的能喝出一条小鱼来,那样我会很得意的,因为水、水杯、透明的鱼儿都太好看了。
除了对家庭生活的记忆外,我慢慢地对家以外的事情也产生了兴趣,虽然说不清楚,但幼小的心灵里也能感到一些奇怪。有一次父亲拿来了花花绿绿的小画片,说是外国什么人要来中国,画片的内容记不清了,只是那香香的纸味我从未闻到过,总放在鼻子上闻,好陌生的味道。长大后才知道那是尼克松第一次访华时印的宣传画片。还有一次父亲高兴的躺在竹椅上小声的哼歌,真好听!但妈却担心的说他:“别唱了,会把你当反革命的”。后来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叫《洪湖水浪打浪》。哥哥和它的同学们背着包、排着队去铅笔厂劳动,我特别羡慕。自己没赶上,只能在学校的校办厂劳动,就是把长长的手纸卷裁成一段一段的,然后再贴包装纸。就是这样我也很高兴,我并不懂为什么要做这些,只知道劳动对于我来说是件快乐的事。比谁挖的蛹多,比谁拾的麦穗多,比谁打的苍蝇多,特别的起劲。户外的劳动总能使我很振奋,而学习总让我感到没劲儿。所以从小学到初中,老师给我的操行评语一直是“热爱班集体,热爱劳动”,后面再加上一句“今后要更加努力学习”。
现在想想,大概是当时太想通过劳动来平衡自己学习上的不足吧……
成长的过程中,认识与分辨事物的能力在不断的增强。从中学时候起,我对好与坏、善与恶有了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自尊心的抗击打力也开始形成。无论是老师的批评,还是自己脸上动手术留下的疤痕,甚至我的破自行车被无聊的同学挂在房梁上展览,无论怎样,内心都不象过去那样的紧张与忧虑。学校之大谁能关注一个普通的学生呢?唯一没有变的是自己的那股子“傻”劲儿。
年级里搞过一次向英雄学习的报告会,在结束时老师让大家向烈士们默哀三分钟。这时我低下了头,眼珠往后扫了一眼,看到有个姓张的男同学冲我偷偷的做鬼脸,一时间没有绷住,被他给逗得“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下可麻烦了,大会结束前,年级主任要求各班的老师“回到班里查一下,是谁这么不严肃,一定要严肃处理。”心里顿时很紧张,回到班里,吓的大气也不敢出。班主任老师说:“不怕犯错误,就怕不承认错误。如果敢于站起来,依然是个好同学。”听到“好”字,我想既然老师说了承认错误就好,那么我就站起来吧!这时姓张的同学也无奈地耷拉着脑袋站起来了。结果是一顿批评,班内处分,家长联系本上有此记录,丝毫没体会到自己还是“好同学”的概念。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处分。班内处分倒也没什么,但让我最困惑的是为什么老师说的和做的不一样,真的承认了错误,为什么还如此的严厉,当时的我在脑子里打了个问号。。。。。。
经过一段时间的兴奋与休息,我开始上大学了,一切对我都是那么新奇,看着这已经走过无数次的大门,心里依然激动不已,学校虽没有北大的大,但很适合我,树虽然没有那么多,但心里常有一种被呵护与被覆盖的感觉。心中的向往已经得到,愉快的在校园里走动让我慢慢的少了许多距离感与陌生感,而更多的是一种主人翁的感觉,好似只有主人才能这样随意的在这里走动。当时还没有去过太多的画室,但依然觉得这里的一切属于自己,自己也属于这里。走在小花园的当中,看着浓浓的绿色,闻着湿湿的气味,我的心就象是挂着降落伞,静静地落在了这里。
在思想形成过程中有许许多多不成熟的因素伴随着自己,而每一个阶段又不会承认自己的不成熟。随时间的推移慢慢把过去与现在开始比对,去掉了那些自认为幼稚的东西,而又产生了一种新的东西。自己就是在这种轮回中,不断的完善着自己,并逐步走向了成熟,而每一次审视自己的过去都是那样的苛刻。有痛苦、有快乐、有欣慰、也有内疚,每一次的轮回都能使我往前走一步。
就在自己刚刚明白了一点道理的时候,我也明白了一点圈内的事。当时的社会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绘画现象,各种各样的理论,很“繁荣”的一片景象,但这一切似乎与我没什么关系,因为自己还是懂得太少,又没条件参与,所以没有对我产生太大的影响。当时只想把自己所要做的做好,把石版画中的许多的问题解决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学习的过程中,有过太多的困惑。还不明白努力学习可能会使自己木纳,活泼开朗可能会使自己进入一种无个性状态,积极进取又有拍马屁、假正经之嫌。 我总是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心态与外在的状态,活着有些累。后来才慢慢的懂得,无论做成什么样都有可能被人说三道四,倒不如坚持自己,按着良心的驱使而行为,反而会让自己结下真正的朋友。离开没必要的怪圈,轻松的去面对生活,主动地去安排自己的一切,而不必瞻前顾后,左顾右盼。慢慢地,我对自己的价值有了重新的界定。
思想的逐步丰富也使我对社会与家庭有了新的认识,儿时的阴影离我好似越来越远,一个新的自己慢慢的形成。不再以简单的好恶来看待周围的变化,能客观的认知,感知周边的一切。当我在成长过程中打碎了父母曾编织的美好愿望的时候,当他们为自己孩子的前程而担忧的时候,我又重新的建立了另外的一种希望。为此父母也从中得到了一丝的欣慰,更何况当初父母对我们的要求并不是太高:“如果能上大学,我们砸锅卖铁也支持你们,如果没有上大学,希望你们能作一个好人,不伤害别人的人、有用的人。”正是这种朴素的思想,使后来的我,给父母平添了很大的快乐与安慰。而这一切又确确实实是那些爱护我的人给予的,同时也是聪明的老师与默默支持我的家庭所给予的 。
也许感受到了勤奋后的收获,也许明白了动脑的重要,为后来新的自己形成了一定的概念,使自己在新的环境中有了一些新的认识。但这种认识在新的氛围里是多么微不足道,周围的任何人都是那么的“强壮、有力。” 我好似婴儿降临在一个新的世界里,渺小而脆弱,使自己感到了比以前更大的压力与刺激,多了一种成人后的孤独。兴奋过后的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零,以前的一切都仿佛突然消失,眼前什么都看不到,更不用说路了。自己仿佛成了夜行人,在没有光明的时候去找光明,如果找到了光明,那也只不过是刚刚看清了路。
留校后最深的感受就是兴奋后的孤独,你忽然发现,你不再是学生,尽管你还想抱着谦虚的态度学习,尽管你还非常希望他们是你的老师。可先生们说的少了,讲的也少了,刚刚懂得的绘画道理也变得那么初级,与周围的氛围比较,就好似农民又进了一趟城,发现这个城是那么的大,那么多的不明白,而这时却没有人告诉你该往哪里走。
对于现在的绘画现象,我关心的还是比较少。更多的是从自己的思维意识出发,把自己的真实感受通过套色石版画得以实现。要求自己在绘画中的心态要真实,不希望带有太多对于我来讲没有用的目的。每当面对石版、白纸的时候,我的心都感到满足而轻松,。无论周围如何,内心的真实都能自然流露出来。所以很难理解虚伪的做画、做人原则。记得当时的某些很有影响的小说,曾把过去伪的一面揭露的体无完肤,让人看了痛快淋漓,让人叫绝。但时间稍长一点就不自觉的进入了另外一种流氓假仗义的虚伪“真实”当中,以致于当时社会上很多人无论面对什么都以“玩”一把的心态“洒脱”的来面对社会,包括一些画画的人。实际上社会给予人们的并不轻松,但偏偏有一种人,表面上比任何人都潇洒,但内心的“苦酒”只有自己往肚子里咽,看着他们的那种难受的样子,实在觉得可怜,甚至连自己是个小人物都忘掉了。在一次收听广播的时候,有位观众问主持人“我该怎么活,才能象葛优演的小人物呢?”我听后木然,完了!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也许自己总比别人慢半拍吧,没有领悟到“玩”的心态的轻松。我觉得画画不真实会让我难受。做人固然很难真实,但做画还不真实,我想这人已经无药可救,无医可寻,只能随他疯颠,随他叫!所以我的心态一直很平和,只想把要做的做好,只要能力能达到(包括大脑和体力),就尽力发挥。当时尚在“贫困线”的我,对于挣钱还没看得太重,没有画画那样投入,所以贫困一直伴随我很长的时间,经常是入不敷出。
就在我不断的在画面中去体验、摸索的同时,我也在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现在的作品只是叩开艺术大门的“砖”,我还想把自己现在所未能触及的东西发挥出来。我现在只承认自己是个画画的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都市系列的作品到九九年基本上已经结束,自己已经完成了以前的想法,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再说就是多余。现在想尝试一些新的表现手段,属于新的探索期。有一个机会出版社让我画历代国画大师的肖像,从顾恺之到周思聪,有一百多位画家,有机会接触到许多优秀的东西,包括他们的艺术生平、画语录、画册等。为能处理好这些人物形象,把他们画得尽量到位一些,我查找了许多资料。在这个过程中我不仅了解了这些艺术家们的人生经历,也对他们的艺术观念有所了解。这对我自身修养的提高是个很好的补充,对我以后作品的发展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况且我还可以挣些钱,所以我非常珍惜这次机会。
我觉得对传统的理解比以前更清晰了,传统的理念与样式对我触动真的很大,有种敬佩感。在画东西之前总是想翻翻或看看,想了解。而国外的画册我反而看得越来越少,除关注信息外,总有一种感觉那些不是我的,再好也不是我的。而优秀的传统的东西就象是自己家里的物件,可以把玩,需要时可随时拿来与之沟通、交流,比较自然。但如何利用、拿来、用好它,这确实需要多尝试。在看作品时总有一种感觉在刺激着我,挥之不去!我们的许多画家对传统文化的理解,要么深入到要挖祖坟才算了解传统,不管现在的生活节奏;要么就轻易的放弃,并且不屑一顾,总要用国外的主流告诉我们自己该如何,不这样就有落后、不识人间烟火之嫌。我们可以如数家珍一样背出许许多多国外画家的名字,而对自己的优秀传统却视而不见。
我觉得画画的人,为了需要应该更多的感受传统而并非研究传统,这样才会更主动、更积极的去看待传统。外国人只是把亚洲、非洲的传统文化当成素材基地,他说不清历史渊源,看不懂宗教故事,但他们会不断的从中感受、理解和再创造。而我们站在自己的文化脊背上,研究出来的却是酸腐,甚至有的连画儿都画不好,还不时的要看别人什么样,谄媚到象亡国奴!
从北戴河开完会回来,26日晚回母亲家,27日夜才知道哥哥的头受了伤,连夜送到天坛医院,情况不是很好,要做开颅手术,为了商量办法这已经是第四个回来了。妈身体不好,爸也因为这件事显老了,自己这回要挺身而出,要学会承担了。这次多亏父母的同事帮忙,找到了有经验的医生。不知怎么了,现在的一切都那么不顺,只求上帝、诸神能保佑我全家能平安的度过这一切,这是我第一次向老天爷祈求。
29日回了趟家,看看母亲,她很着急,见人就要掉眼泪。自己长大了,要让母亲放心,要显得很放松,陪母亲吃完饭,假装看会儿电视,一点半才走。我回了趟学校,系里的老师都很关心,问长问短。
哥哥的伤口在愈合,大夫要把头上的导流管抽出来,摘掉纱布。为了保护脑子,医生没有打麻药,就直接缝了几针。拔出管子的时候,哥很痛苦,我让他使劲的抓住我的胳膊。缝针的时候,他更痛苦!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我知道他很疼,也疼在我的心里,这种滋味只有亲兄弟才能体会。我们的手抓到了一起,这时,好似父母给我们的血液就在我们紧握的手中流动,就象一个人。我不敢再看,虽然痛苦只是一小会儿,但就因为这一小会儿,我哭了……
缝好伤口,哥哥问我:“抓疼你了吧?”我说没有。我知道他已经用了最大的力量,我并没觉得什么,只是第一次体会到为哥哥难受的滋味。
自从妈妈进了透析室,也就意味着第二次生命的开始,同时也是另外一种负担的开始。人的生命在医院里诞生,也在医院里结束,医院好似是天堂、地狱、人间的桥梁,医生好似是个开门人,想去何处就看自己如何善待自己的生命。
9月11日母亲透析结束了,除头痛,血压高,无力以外,其他还算是顺利。这几天的陪床,我就象一个老特护,一切得心应手,心里不象前一段那样紧张,除上午感到有些累,每天的心情还算轻松。后天就是星期天,可以休息一下,下个礼拜就该开始做自己的事情了。
母亲这段的状态已经不象哥哥所说的那么危险,我认为只要细心的照顾就这样维持并且加强营养,就能活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总让我心里慌乱,一切都因为母亲是重病号,住在监护室里。坐在门外的长椅上,脑子开始瞎想:治疗母亲的办法只有一个,就象治洪水,要严防死守,确保生命延续,特别注意“灌泳”,要经常有人在“堤上”巡查,以防特殊情况,另外,在“洪水”退潮后,也要注意“大堤”上的“滑坡”现象,偶尔出现“九江”的“泻堤”现象,靠大家的努力,也是能战胜“洪魔”的,所以母亲只要在全家人的共同努力下,细心照顾下,就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今年肯定没问题,明年的“洪水”再来时,利用秋、冬季节加紧抢修“大堤”为明年做准备,我妈妈就能生存下来。(这段时间看新闻看得太多了!)
天气太热了,无论是家还是外面,都太干燥,人们的心情也变得烦躁不安,有一种无奈。马路上被烤的热乎乎的沥青,踩在脚下软软的,让人觉得不舒服。周围少了一些烦人的蝉鸣,汗流出来,慢慢的渗透T恤,买了一块小方巾,总拿在手里。 这段时间我总是出来进去,慌乱、惊喜、空虚、紧张、无聊,都表现在这炎热的夏天中,让我已然顾不过来,就象一个迷失方向的人,在炎热的沙漠, 等待着一条路,等待着一个人,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母亲这两天身体不太好,回来看看她,瘦了,太瘦了!父亲也在忙碌中变老了,哥哥在贫与逗中间变得懂事了好多……
回到父母家忙碌,回到学校里紧张,唯有画画才能让我安静!
我是不是太不懂生活?为什么我顾得那么多、想得那么累……
由于母亲提起哥哥的事,于是家里的气氛顿感紧张。父亲对我哥哥由来已久的怨气与看法,又重现了,说出的话让我们做孩子的受不了,我觉得家长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孩子。父母想得太多,而这些想法又都是家长的主观意志。从小对孩子的辛苦太多,需要回报的东西也就太多。
人从谈恋爱到结婚,到有小孩,到小孩长大,到自己老,每一轮大概要用七、八十年,有的还到不了,不是夭折就是英年早逝,要不就是丧妻丧夫,对于那些能活下来的人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中国人所谓最幸福的家庭就是四代同堂,无论这里有多么难念的经,只要凑够辈数就是好。优秀的民族,优秀的文化,优秀的人们,沉重的负担延续到了今天,给人带来的是太多的痛苦与悲哀,不是父母为孩子操心受累,就是孩子为父母的养老送终而发愁,没有哪一个家庭是轻松、自由的。家庭矛盾一次又一次的出现,表面上平静如水,但内部却是波澜壮阔。大多数家长都特别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左邻右舍夸奖,让别人说好才叫好,做的人叫苦连天,看的人说三到四。事业耽误了,女人耽误了,孩子长大后的一切也就耽误了。在父母正要干事业的时候,有了“天伦之乐”,在孩子经历正旺盛时候,操心的父母又老了。一代人给一代人快乐,一代人又给一代人带来了烦恼,也许这就是生活,生活也许就是如此。
让父母快乐的事很多,让自己快乐的事却很少。长大了不知怎么有了思想,怎么就没了快乐?我好似知道“人生来就是受苦”这句话的含义。谁是最快乐的人,只有那些疯癜的人才是最快乐的,尽管他们的家人很痛苦,有时我真想傻,真想疯,想做个永远快乐的人。
家庭——多么沉重的代名词,幸福快乐太短,悲伤与矛盾伴随终生。慢慢的我们忘了,我们生来就是独立的人,人的本性就该是动物的本性,长大后就该早早被父母赶走,去过独立的生活。不知是什么原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生态的平衡靠的是动物消灭动物,但只有人能够大量捕杀动物,而忘了自己不过是有点思想的动物。
领导领导群众,群众回家管理老婆,老婆管理孩子,孩子互相修理,到头来只记得这辈子与人斗,与天斗,与地斗,而忘了生存。要好好生存的人,又忘了来到世界上真正目的,又为物质,金钱,权力,女人而争。
最可笑的不是猩猩,最可爱的不是熊猫,最凶残的不是猛虎,最柔弱的不是羚羊,如果人没有了思想,世界才会真正充满着自由……
留校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学校让我带学生军训,刚刚到军营一个星期,病重的奶奶去世了。等我赶回家,奶奶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地方,没能看到她老人家最后一眼。来到太平间看着奶奶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如果不是用手碰一下,是不会有感觉的。奶奶身体僵硬,好似一个躯壳,而灵魂不知去了哪里。我多希望奶奶的灵魂不要离我太远,让她老人家能感受到我的思念。
上午九点来到八宝山,站在告别室等待着送老人离去。那里的人很多,有为父母而来,有为子女而来,也有为领导而来的,为谁来的都有,每个人都用各自的方式来传达对逝去人的怀念。在告别室里人们的表情严肃而凝重,都是为友情、为帮忙、为尊重来到了这里,也有的是单位组织,集体来与逝去的同事或是老领导告别。走出告别室,看到眼前三五成群的人,互相寒暄,互赠名片,好似好久未曾谋面,俨然忘记了刚才的伤心与痛苦,而这时只有最最亲近的人,还在默默的守在死者身边痛不欲声。
天很灿烂,望着烟囱里冒的黑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这就是人的结束吗?一生艰难,而死是多么简单,好似只有一缕青烟……
在家里为了不让热气从阳台进来,把窗帘拉上了,很暗。正在画画的时候,窗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小猫警觉地上了阳台,我以为有人在敲窗,也跟着去了,才发现天是暗的,下着象一块硬币大小的雨点,心里真是高兴,这场雨下得多么不容易呀!近来的北京,每天都很热,很闷,早就希望快点下雨,否则什么都干不下去。本来对雨没有象对雪那样有感情,但这次也许是因为等了太久、太久才到来的缘故吧,我喜欢!
凉加暖的风吹进来,好舒服!从不见对面的窗前有人,这次也没看到,但窗户都打开了。我想他们一定也和我一样,有这样的风和雨也会觉得舒服一些,这时的天空是灰灰的,地却很亮,好似舞台布景,地上才湿润了一点,雨忽然停了,老天爷好象在挑逗人们,随着风和雨的消失,心情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闷、热、烦。人在自然的面前也只有这样了,被动地接受一切,我多希望雨下得再大一点,下到心真的烦了为止……
学校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校园里越来越破,越来越旧,杂草丛生,人烟稀少,到处可以看到不要的破桌椅和破画框,这就是培养过我的学校,好似大逃亡时的凄凉。
在有人的居民楼里,还显出点人味儿来,没人去的地方,好象花儿都快要死了,在楼的周围,放满了从房子里拆下的暖气片,从五楼上流下来的臭水招来了许许多多的蚊蝇,小小的花黑蚊子,叮起人来,很快就起包,痒痒的很,经常在花园里练功的老太太们,也被这可怕的小动物从花园赶到了柏油地面的操场,又可怜,又好笑。往日的热闹,随着搬家一扫而光,我的心情也象搬家公司的车一样,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很乱。
晚上饿了,来到和平宾馆对面的小摊儿上吃了碗面,看着对面迪厅里出来进去的男男女女,等在门外的出租汽车,聊天的司机,慢慢的觉得多么熟悉的地方,忽然变得陌生起来,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熟悉,不了解,看似平静的街道,却好象不那么太平。现在的人一到晚上,就为孩子,为父母,为情人,为社会而烦心,早晨一睁眼又开始为事业,为挣钱而操心,去为没有太多保障的亲人们提供条件并不高的保障,看看街道上就连住在楼房一层的居民也刨墙砸洞地开起了小饭铺,卖起了小百货,住在二楼的人们也在窗前挂起了打字、复印的小招牌。一到下班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街头巷尾有一群下班族在卖小物件,工商一查拖起东西就跑,为一个月多挣出一点钱几乎天天如此。也许是现在挣钱的手段多了,干什么的都有,而花钱的地方也多了,所以干什么的也都有,这个社会让我觉得有点不明白,有点象动物世界。社会开始躁动,人们的心里开始躁动。物质很快得到了丰富、精神上也得到了一时的满足,但还是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现在的人到底需要的是什么?价值发生变化,行为发生变化,结果也在发生变化。生活中听到的、看到的许许多多,让我慢慢地明白,这个时代许多现象太特殊了,以前没有过,将来也许不会再有。天下所有的事也好象如此,一边是为不可能和平的和平奔走游说,一边是为不能阻止的战争而互相劝说,老百姓在旁观着这一切,有些困惑,有些不明白。
夜深了,一些男女狂笑着走出了迪厅,上了出租车,都回家了,我也该回去了……
1966年出生后这十年,我是一个快乐、单纯、无知的小孩,一点也不知那时的现象叫穷,不懂得那时大人们的痛苦,看着大人们所做的一切是那么模糊,眼前浮现的是戴着毛主席像跳舞的人,花花绿绿的大字报铺天盖地,我看不懂。剩下的就是我们小孩子的世界,田埂、蜻蜓、链子枪、糖纸、烟盒等等,如果说有麻烦那还是上小学时算术不好,对我来说是最大的麻烦,无论别人怎样看待这十年,但对我来说这是难忘的十年。
1976年后的十年是我复杂的十年,家长希望我干的和我自己想干的产生了冲突,由于前几年文化课的压力使我对将来的前途产生了巨大的恐惧。虽然父母对我的希望逐渐渺茫,但小学、初中、高中,性格在这十年中逐渐的分明。父母的希望往往会被孩子折得七零八落,但你会发现,是孩子又重新塑造着家长的希望。
1986年后这十年就是我重新塑造父母希望的十年,该上的大学上了,该得到的奖励全得到了,工作也随自己的心愿了,父母也高兴了,这时我也该为自己的以后规划了,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设计未来……
上网聊天说的东西越来越真实,真实的有些下流,真实的有些无聊,真实的甚至可耻。
为什么?这虚拟的世界,对面只有文字,而没有人。只有语气,而没有表情。但又都是人赋予的一切。你猜它是男是女?有字就会告诉你“此处无女人”,有人就会说“网络无美女”。但你就是不信,一定要用文字看个究竟“我到底要知道你是谁?”
“聊什么?可以说吗?”
“有打字快的吗?”
“有做爱的吗?”
“我是京鸭(男妓),有愿意的吗?非真勿扰!”
“有愿意电聊的吗?”
“有中年知识男性吗?”
“我漂亮你知道吗?”
。。。。。。
好了,好了,太多,太多了,数不胜数。有些话作为人,也许一辈子不会说出来,也不会当人面讲出来,但在这文字的世界里,在虚拟的世界中,全出来了。愉快吗?也许!痛快吗?真的!过瘾吗?有点!想吗?特想!害怕吗?不,决不!这就是虚拟世界的状态。姑且不说有益之处,对人类贡献之处。就对人而言,这里解决了多少孤男寡女、有夫之妇、有妇之夫的难言之隐。解决了多少,人对人的好奇。这个世界很精彩,这个世界很无奈,不是世界的变化快,真的是我不明白。心理的宣泄,可以在这里完成,心理的变态,也可以在这里表现。道貌岸然的人,在这里说出了心里话。这里就象鸦片一样让人上瘾,可以骂它不好,有损身体健康,但它不会消失。这里就象美女,明知不可能,但偏偏要看它几眼。尽管网络无美女,但你还是会期待,期待一切会在这里发生……
人们在利用这台电脑,在利用这个虚拟的世界,在利用所学过的文字,尽力去描绘内心的需求,尽量去释放自己的爱。细致的表述性爱的过程,哪怕是最肮脏的词汇。用最好听的称呼,去称呼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哪怕有点酸溜溜,用意淫,手淫来完成对自己的宣泄。你都会接受,全都接受,因为这里安全。在这个世界里,可以不脸红的骂人,可以说你想说的一切,会直截了当的形容身体每一个部位,还会毫不留情的将讨厌的人删除。这个世界虚拟的让真人胡说八道,虚拟的让不曾见过面的人成为情人,而不用回避任何人的目光,来谈论人与人之间的好感,谈论性与性之间的生活。
可以私聊吗?一个小小的空间有了,一个两个人的世界在相互同意的情况下,瞬间形成,两颗隐晦的心,通过文字开始流淌。痛快之余,真的有了一丝的惆怅,作为真人真的可怜,好可怜呀!
这时网络管理员出现,把我清屏了……
这段时间有些失落,原因不明。
也许是自己对生活了三十多年的环境,第一次产生了厌倦,这种心情以前未曾有过。
长大了,翅膀开始硬了,要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个匆忙的赶路人,一直无所顾及的往前走。忘了身边的风景,忘了身边的人。有种“身穿破面袄,光着两只脚,向前看!不要害臊,前面就是光明大道”的味道。待到了一个“休息站”,停下歇会儿的瞬间,才发现周围是那麽脏,味道是那麽臭。这时,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垃圾堆里穿行。这时,才想起问自己,前面的路还会是这样吗?如果再这样走下去,最终,不过就是在垃圾堆里建一个茅舍,还以为自己到了尽头,还以为这就是成功。
说这些没什麽用,只是自己过去麻木的神经,现在开始有些知觉,头脑有些冷静罢了,不再象以前盲目的兴奋。而这种自醒让我有些失落,彷徨。我带着酸腐味站在高高的垃圾上,看着没有尽头的的废墟,没有了长叹,只能默默的低下头,不知道是在想,还是在流泪,连我自己都没了感觉。怎麽办?出路在哪?
就在一帮、一堆、一群、一大片为找到可填充温饱的“上等”佳品而欢呼雀跃时,我孤独的站在上面,是风?是雨?我不知道,只是有种感觉,从我脸上划过,让我浑身一抖。。。。。。
一盆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虽然不大却很好看,买走时,老板娘告诉我两天浇一次水,开始,还按时照办,小花长得很好,但有一次,我忘了。。。。。。
花蔫儿了,叶也耷拉了,后悔自己的记性。曾经由于“失职”有四、五盆好看的花都毁在了我手里。这次死马一定当活马医!不能再死了,心里真着急,赶紧“抢救”,又是浇水,又是施肥。
做饭,洗碗,凉衣服。。。。。。
无意的走进了放花的阳台,我高兴的笑了。挺挺的花,油绿的叶,活了!看着这小花,心里觉得舒坦,它好象在埋怨我说:“都怪你,我差点渴死!”
多象个孩子,刚才那样,现在又变成这样,淘气又可爱。
多象个女人,就是埋怨,也很美丽。
我一边想一边乐。。。。。。
我喜欢听,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的声音。庞大的机体,缓缓地向起飞的跑道滑行,发动机的声音沉闷而有力,在驱动着整个机体的的运动。它好象孕育着一种力量,一种潜能,随着声音越来越大,随着窗外的风景快速的移动,整个“大鸟”在轰鸣中飞了起来。这种力量坚定,自信,把起飞前积攒的能量,一下子释放出来,我喜欢这种力量!
从天看到地,方知什麽叫“星罗棋布”,什麽叫“微不足道”。
天空中飘动的云,有时,看起来象是一块大的、残破的幕布,慢慢的拉上,好象宣告一个城市,一个地域的演出结束了。有时,又象茫茫的大海,自己仿佛坐在叶舟上,更象是阿拉丁坐在的魔毯上。。。。。。
“大鸟”在飞,而且越飞越高,我的心也如同它一样,想越飞越高。。。。。。
人老了,猜疑的心越来越重,不只是猜疑,老人会把这种猜疑说出来。有的告诉家里人,有的会与被猜疑的人直接对话。会让人觉得尴尬,甚至有时还会特别生气。
无论受过教育还是没受过教育,人好象一到岁数都会这样。我的奶奶曾怀疑邻居偷走了她的饼,怀疑自己的酱油被人用了。找不到钱了,就连我妈妈也不放过。当时,还以为只有我奶奶才这样,因为她不识字。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的长大,到了新的环境,也听说了不少老先生们的故事。有的会把自己的存折缝在棉背心里,有的怀疑自己的保姆偷了自家的东西等等,也没往深了想,这可能与他们没儿没女有关系吧。直到我太太的祖母和家里人诉说保姆的“罪状”时,才真正让我意识到了什麽。
印象中的祖母,一直都是非常安静,从不多说一句话。不是看书就是看电视。有人来串门,也偶尔在边上听听,觉得没意思也就走了,不插话,不打听。人已八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我本以为这是个例外,但最终还是看到了老人的心理。
为什麽人老了会如此的相同?
年轻时的冲动与轻狂,无论怎麽表现,还是有理智的情感在控制自己,在压抑自己最真实的东西。为了不得罪人,为了与人保持良好的关系,不得不把想说的压在心理,然后安慰自己说:“这不过是件小事。”无论什麽人,都会在某个场合,某个时候告戒自己:“别得罪他!”
不过,人经历的多了,见的多了,知道的多了,这时的人也就老了。可以洞穿一切,不再在乎别人对自己构成的威胁,或者说自己对自己已没什麽太多的要求。因为人老了,无所求、无所要,也就无所谓了。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我已是快入黄土的人了。”言下,我还怕谁呢?
人们为什麽只有到老了,才会这样思考呢?我们的先辈由于战乱,吓的不敢乱说。我们的父辈由于运动,看到多嘴多舌的人,不断的送上了不归路,更不敢胡说。而我们现在,不知什麽缘故,还是不能欲言,总有后顾之忧,这是怎麽了?人的价值何在?人为什麽要怕人?
猜疑,怀疑都挂在嘴上,不高兴我就告诉你,就是觉得你偷了我的东西,就是不放心陌生的人,就是要说,说到你心烦为止,这就是老人。有人说:老人的第几根神经硬化了,有人说:老人不能控制自己了,也有人说:老人收入少了,故支出也就少,把持自己的家底,就成为除身体以外最重要的一件事了。都可能是对的,但最重要的是不要“脸”了,豁出去了,爱谁谁吧!这就叫人的真实性吧!我多希望我的周围再多些真实,不再害怕什麽而回避什麽,不再担心什麽而委屈自己,不再为得到什麽而压抑自己,大家都可以随自己的心愿活着。
你不觉得地上,到处都是跳动的心吗?让他们轻松的跳跃,形成美丽的红色来装点我们的环境,那该多好……
“我怎麽告诉你的!遇到这样的事,你就挥起你的右手……”小孩的父亲气愤的数落着孩子。他不过四、五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撅着小嘴,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
打人的小孩和父母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就象是刚刚遛完商场,没事似的走了。
真难呀!现在的父母真难。我在一边感叹着。
现在的社会,该如何告诉自己的孩子去面对欺负与被欺负。家长一定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变成好勇斗狠的人,这绝对不是家长的本意。但老实有时就会被人欺,别说是小孩,就连现在的大人都不喜欢这个词放在自己头上。过去人人称颂的“老实”的概念,在这个社会里好象已是贬义词。只当好人,就会与笨人相联系,是一种无能,无力的代名词。反而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却是一个男人聪明、智慧的代表。所以家长有时矛盾,该如何在这个时代来教育自己的孩子,成了大人们的费神之事。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学雷锋是时尚,而且每个人都在学,一直延续到初中。以后就开始知道朱薄儒、张海迪,来告诉人们该如何勤奋,如何做人,成了大家的楷模。再往后我记得就是公共汽车售票员李素丽的先进事迹。优秀人物还有,但都没有学雷锋时的积极。楷模也有,但好象只有楷模是成功的典范,到处做报告,脸色越来越好看,衣服越穿越好,让我们忘了开始的平凡。以前,你会被这种人的精神和事迹所感动,而现在,人们开始有些麻木,反应也有些迟钝。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该做什麽、不该做什麽,都知道无私的后果,奉献的的代价。比以前更明白自己对生活的选择,明确了自己想要。
不用再告诉我们如何,不用在我们心里天平上放称,不要掩儿盗铃因为现实就在我们面前,一切都让我们看得明明白白。我们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人,知道自己的行为准则,我们明白这一切的后果,为什麽?因为我们曾经被不负责认的抛弃,因为我们曾经失去的太多太多,一切强加在你面前的标准不是自己,也不是你,只属于他,而我如果象他一样,我就再一次没了自己。
我不是被虐狂……
马华去世了,当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有点别扭。
第一次看她的节目,是她尖利的叫声,夸张的动作吸引了我,这就是健美操?一点也看不出美,真不知练完了会是什麽效果。于是,就在每天差五分七点的早上,我都会在电视上看她的表演。
当时,我正值毕业创作,所以熬夜后正好赶上看一会儿。
后来,我带着好奇,也带着相机去了她所开的健身房。音乐声震耳,教练的声音依然刺激。一片红红火火的场面。除了每个人的表情有些麻木外,动作还是那麽夸张。许多人跟不上节奏,动作也很吃力,显得练的人有些乱。这时,在浑暗的过道,走过来一个女人,很神气,穿着职业装,挺着胸,朝门口走来。这与一大片麻木的神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也与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她大不一样。人显得很匀称,不是电视上的大脑袋小身子,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好,确实显得很健康。
她脸上带着微笑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也看着她,目送出了健身房。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就这一眼,改变了我对她的看法,因为生活中的她更健康,更美丽……
之所以对这些感兴趣,是当时的社会太多的事物是“新鲜“的,让你目不暇接,让你很难选择和判断。总觉得这些事物的出现有些奇怪,有些畸形,就象电视里的她。这就是为什麽要画《每天五分钟》的原因。原本想有机会送她一张,但机会再也没有了,一个让人健康的人走了,走得太突然,都没来得及让她看我的画。
不过以后再在电视上看她,都不如那次见面,也许就是那次的一见,使我听到她去世的消息后,心里才有种隐隐的伤感……
作为画展的组织者之一,我忙前忙后的干着活儿。
“有礼品吗?”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什麽礼品?”我一边问一边打量着说话的人,平头、穿着泛黄的衬衫、军绿色的裤子、个子略高,两眼充满着神儿。
“你们搞活动不发礼物吗?”我顿感奇怪,这是何许人?
“没有,我们的经费不够,没礼品送”我回答着。
“哦”他不说话了,笔直的站在展厅的门边。
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想必不是画画的。突然我意识到什麽,这位就是参加画展开幕式的某位官员的侍卫。太从容了,一点都没看出不好意思,好象一切都那麽自然。也许,他们和首长参加这样的机会太多了,俨然习惯了开幕式要发的礼物。可以理解,但我们没有!
我思维停顿了一会儿,转眼看到这名侍卫去拉车门,那位官员要走了。
这时,一位老女人使劲的推了一下身边的丈夫,眼神冲着要关门的奥迪车挤了挤,那位丈夫反映很快,停止了和别人的寒暄,转身跑到车前,微笑着冲着已关上的车门,冲着什麽也看不到的黑玻璃窗,谦卑的点头摆手。
车走了,瞬间消失在人群里,但这些场景也瞬间在我心里烙下了一个印记。。。。。。
学生打来电话,让我与他们一起放风筝。
我从小到现在,就没放过几次风筝,每次都是别人叫来玩。印象中没有一次放高的时候,不见风筝高飞,只见我一人在地上乱跑,就象是风筝在天上放我。每次就在我往前跑,风筝要飞起的刹那,就在我心也要随之跃起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我的风筝画着“之”字形坠地,一切就在瞬间化为泡影。说心里话,我烦放风筝,更烦跑的累乎乎的感觉。
在我心里,有一种人让我特羡慕,那就是在北京桥头放风筝的老人。他们不用跑就可以把风筝放飞的老高老高,不仅锻炼了身体,顺便还可以卖几个,增加收入的同时,看着飞的高高的风筝,还会有一种成就感,好不快哉!眼看着一条白色的线渐渐的消失,抬头已找不到风筝,太高了!
而眼前的老人真的让我有些妒忌……
就象是水滴在纸上,慢慢的浸湿了,面积越来越大……
这就是我对现在城市盖楼的感觉。
儿时住的环境,除了两个大院相邻,周围都是田地,经常可嗅到大粪的味道。
迎面经常能钻到一堆一堆的腻虫当中。
春、夏、秋、冬交替着让大家看到绿色、黄色、和白色。
可以听到齐响的蛙鸣,刺耳的蝉叫,可以看到成群的麻雀和各式各样的蜻蜓。
水清清得流过院子,柳条轻轻的随风摇摆,柳梢点着水面,一片安宁。
儿时,身上常常带着汗味,被阳光照得泛出刺鼻的酸味,回到家中,吃着玉米面的饭,喝着蔬菜做的汤,一切看似是那麽美,多象是当代人所追求的绿色氛围。可那时的人们,心里是那麽沉重,时代是那麽的愚昧。
现在不同了,眼看着水泥林立的建筑,一点一点的改变了儿时的环境。眼看着一片一片的农田被黄土覆盖,高楼瞬间拔地而起,高架桥瞬间从你头上略过,一切变得是那麽快,一切也消失的那麽快。就在人们为能看到“现代化”早日来临之时,自然离我们越来越远,远得只有开车才可以看到,远得只有到动物园才可以听到。
这时,人们也许会发现,冰冷的水泥不象自然那样容易摧毁,自然也不会象水泥那样容易筑就。
回到学校,变化真大!一切都是那麽新,新的让我陌生,陌生的让我找不到自己的工作室和我们领导的办公室。
最终还是我的学生带我来到了新的工作室,四面墙上都是白色的瓷砖,走廊从每个工作室中间串过,没有阻拦,很通畅。我当时的感觉,不该在里面放印刷机,好象更应该是一堆一堆的肉,加上点鲜红的血色,再挂上铁钩,俨然一幅屠宰场的画面。我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胡思乱想,感到自己无聊又好笑。
寒暄了一会儿,自己溜溜达达的来到学校的操场,好大!一个标准的体育场就在眼前,有看台,有塑胶跑道和球场。我站在跑道上,用脚轻轻的踩踩,心里为有这种变化,略感作为一个主人的优越。只是抬头看着四百米跑道,感到力不从心,觉得它如此的长、如此的远。。。。。。
算了,再去看看别的吧!
自动门打开,进了新建的图书馆,对面的玻璃墙外种着竹子,顿感清新。大厅干净而安静,好象隔墙可以听到竹子的“沙,沙”声。顺着楼梯往上走,看到自动投币的储物柜和墙角的投币饮料机,这些以前根本没有。二层平台还有露天的咖啡座,可以直接感受竹子的摇动,闻到它的清香。进了阅览室,空间比以前大了许多,大得反而显得书很少。
穿过走廊,拐过走廊,绕过走廊,我在新建的学校转来转去。有点兴奋,兴奋它的变化之快,有点高兴,高兴我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一切好象都与我有着联系,让我为它的变化感到了一丝愉悦。
……
从法国回来的这段时间,兴奋、愉悦开始慢慢的淡化,原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就是人的不变与乱变,让这里的一切显得有些失调。
更多的是,人的现象是那麽熟悉,熟悉的好象又回到了从前。
在车站有个瘦瘦的人,站了许久,我也盯了他许久。双手合拢,搂着后脑勺,弓背、收腹,眼睛看着前面。短短的上衣下摆露出了皮带,裤子也不合适。人还算是干净。拢着的双手,突然抖动起来,一边砸着自己的头一边往前移动,停顿一下,开始凝视,然后再重新开始,就这样来回的重复了许久。
在学校墙外摆放着许多的垃圾桶,有一个衣着污垢,蓬头垢面的男人,腰上系着麻绳固定着没有扣子的棉袄。掀开垃圾桶的盖子,在里面翻找。不知找到了什麽,放进了嘴里嚼着,还不时的冲周围环顾,呲牙笑笑,又低头接着找。那傻笑总挂在脸上,好象眼前的垃圾桶是他的大饭盒,乐道而有味道。
阳光照耀,天很兰,北京的天空少有的兰。忽见一人从地上拾起别人扔下的烟蒂,吸了起来,得意的笑容显露在脸上,走路的姿势也开始有点狂。熙熙攘攘的车站好似只有他一人,他抬头望望天,然后从容的就地躺下、侧卧、一只手撑者着头,就象是躺在沙滩晒太阳。这时他的身后鸣笛声响起,而且越来越嘈杂,不时还有人伸出脑袋大骂,原来他躺在了公共汽车的出站口。。。。。。
看得出以上的三个人不是傻就是癫,生活中常会见到这样的人。但当我停下脚步注意他们的时候,却没看到他们脸上的痛苦和惆怅;在仔细揣摩他们的时候,更多的是看到他们的大笑与大叫。从不怀疑自己,也从不注意别人的眼神和耻笑,特别直接,只知道自己要做的事,特有一种常人一生都在追求的境界。他不会说自己的磨难,也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快乐,不说自己,也不听别人说。
多自由,多自然,自由的无拘无束,自然的就象是一个动物,充分的享受常人建立的墙角屋檐,享受常人抛弃的食物,比起现在头脑发热的人,比起炫贫摆富的心态,他们该是多麽的正常,多麽愉快,这才是人!
我有时多希望与他们一样,也许不知道谁是谁,也许不知道现在是怎麽了,弄不清什麽事该做,什麽事不该做,象一个真正的傻子那样,该多愉快!我想这样做人,尤为现在,尽管不是唯一。
我喜欢他们,也从心里妒忌他们,因为他们享受了真正的快乐!
一条船乘风破浪在海中前行,许多海鸥在翻卷的浪花上觅食
一条大大的鲸,拍打着水面的壮观情景,大家都会为之感叹。当它静静的在水中游动时,就象一艘潜水艇,发出微波。在它身体周围可以看到,许许多多的小鱼正在清洁它身上的污点。
一只犀牛,身上好似穿着铁甲,鼻头上顶着一把锋利的刀,好不威严。而它的身上总有一只小鸟啄来啄去,与它结伴而行,好似美女与野兽。
一条大大的航母,周围总有许多小船,为的是保护与供给。
一个人得势,会有许多附庸的人伴随左右。就象红白喜事,有吹,有打。
……
自然的现象是寄生,是为了需要与生存。但之间总保持着一种和谐的气氛。
人的现象叫互相,也是为了需要与生存,但之间总有一种令人生畏的关系……
和朋友聊天:
那天夜里,我一人在家,突然有人敲门,我已预感到什麽,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麽快。开了门,一名警察,两个武警,问了我的姓名,然后把我带走了。
到了拘留所,把所有的衣服都脱掉,甚至检查了肛门,换上号服,我被拘留了。
里面的人有各种原因进来的。开始见到我,眼神都有点奇怪,我也有点害怕。刚进来的我,还处在比较被动的位置,后来知道我进来的原因,也就有人有意识的保护我,不再被别人欺负。不过,这里确实有人欺人的现象。
我有时独自流泪,真的有些怕,因为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在哪。和我关在一起的人告诉我,如果有拘留证的人还有个盼头,象我这样的,没准儿。于是,我每天都数着墙上的砖头过日子。每当有人出去的时候,我都会给他们我家里的电话,让他们想办法通知我家人。当时我并没抱太大希望,但后来我才得知,他们都帮了我这个忙。
有一天早晨,正好是我数到第十五块砖头的时候,铁门响了。我好似有些预感,当听到警察叫我名字的时候,我嘴角微微的翘了一下,我家里人知道了……
我开始清点自己的东西,看到进来时穿的T恤,很是难受,我认为这次的恶运,都是我新买的T恤所造成,于是临走前我把它送给了我的狱友。
走出铁门,跨出大门,外面一偏空茫,抬头望望天空,太阳惨白而刺眼。我妈妈站在远远的树下,我没有落泪,朝我妈妈那走去……
电脑游戏:都是人做的我们、人想的我们,你们玩儿者也是人,来吧!
玩游戏的人:那好,就试试吧!
电脑游戏:哈!又一个上当的人……
玩游戏的人:傻瓜!咱俩总有一个上当的!
游戏真的能使人上瘾,总想要过关,总想要知道下面的结果是什麽,总相信自己是游戏中的一个人物,总想积累更多的分数和虚拟的金钱。它可以使早已疲惫的心,在这里更加疲惫,但不知道为什麽就是想玩!也许这种刺激,这种恐惧,这种心跳的感觉,都会让你的大脑脱离现实,而得以放松。不去想现实生活中的苦与累,反而游戏的苦与累,倒让自己觉得轻松了好多。这时,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好长的时间都过去了,而玩游戏的人却浑然不知。沉醉在了虚拟的角色中,沉浸在虚拟的真实里。
死了!重来!一定会过关!
是呀!这就是虚拟世界中最大的好处,还可以重来!
现实生活中,有多少机会还可以重来呢?没有下一次,只有这一次,只有抓住现在,才会进下一“关”。而每一次都要谨慎,小心的与人打交道,努力、认真的做好自己的事,才会慢慢的接近终点。如果懈怠了现在,轻视了权利,失去了金钱,你还可以活,只是难点儿。如果失去了生命,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来!
走吧!还是玩儿去吧……
我的好友是一个牙科医生,与我一样大。人很帅,尤为在工作时的状态,短袖、立领的上装,白色的裤子,永远擦得亮亮的皮鞋。对待病人永远是很有耐心,待人热情,给人的感觉是安全。他看过的病人都喜欢他,尤其是女病人,都会自愿留下自己的联系方法。不过,也就是这些女病人,给我的朋友增添了多少没必要的爱的故事呀!
我所以知道这些,很简单,在我们见面的话题里,最少不了的就是他身边女人的话题。今天和谁约会了,和谁见面了,谁一上来就拉我手了,明天又和谁做爱了,后天慌了慌张的来告诉我:“她怀孕了……”再以后又兴奋的说:“警报解除了……”。总是这样,听来听去就一点没变,那就是这些女人都爱他,都愿意为他做一切。可是作为朋友都知道他身边还有一位我们都知道的固定女友,做朋友的还要为他保密,也不可以说漏了嘴,有时觉得做他的朋友真难。
不过,我也真羡慕我这个牙医生朋友,无论做过多少“坏事”,脸上所呈现的的依然是可亲,可爱的笑容,总是很阳光的样子。和他在一起不会觉得烦,就是有闹心的事儿,到他这儿也就没了。哪怕是他和女人的丈夫撞个正着,让他讲起来都象是听故事一样,让你乐不可支。他认识的朋友很多,涉及面也广,哥们之间都是单线联系,每个朋友的名字大家都从他嘴里听说过,只是从来没见过。女人之间更不可以见面,但每个哥们又都知道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尤其是跳舞的女孩。
后来总算结婚了,找到了一个可亲可爱的女孩结婚了。朋友开玩笑似的问他,以后还会不会盏花惹草,他支吾了半天才含含糊糊地说:“不,不会,不会的 ……”无论以后麽样,大家都为现在这对金童玉女感到高兴,他们也非常幸福。
记得是99年,他们结婚还不到半年,单位派他去荷兰进修,这是他第一次出国,尽管很短的时间,只有二十天。高兴坏了,所有朋友都知道他要远行,走之前不断和我们告别。在那年的圣诞节,我们两家人一起来到一个装修考究的酒吧,为他的这次出行举杯祝福。当时回忆着过去的相知相识,回忆着快乐的时光,同时也展望着未来的小宝宝。我们各自搂着自己的太太,抒怀唱己,真是感慨万千。
……
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我们当时所做的一切,就成了最后一次的告别。他死了,你相信吗?当家里人说他出事的时候,我们还都以为他被车撞了或是被小偷劫了。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从只有一层多高的旋转楼梯上摔下来,而失去生命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爱情是如此的短暂,他不但没有抓住楼梯的扶手,也没抓住短暂的瞬间。才去荷兰的第四天,人就没了,所有认识的朋友都感到震惊,纷纷的从不同的方向聚到他父母的家,听家里人讲过程,听父母断肠的哭声,看大家的眼泪。
经过多方的努力,遗体总算运回来了。从遥远的国渡把人接了回来,看着他的棺柩,大家都失声的痛哭起来,一路抽泣声不断。灵车从他母亲家的楼下驶过,为的是让身体不好的妈妈从窗前望一望,最后看一眼她已离去的儿子。我坐在灵车上守着棺柩,淌着泪水仿佛听见了母亲的哭叫,仿佛看到了依偎在窗前惨淡的脸庞。我的好友怎麽就这麽容易的撒手人寰了呢?
一切都成为昨天,阳光依旧东起西落,昼夜颠倒,时间还再滴滴答答的前行……
时间凝固的时候,我们在默默与他告别;时间飞逝的时候,我们的好友化作了一缕轻烟;时间慢下来的时候,我们又静静的分享着过去。这些朋友在某时某刻又聚在了一起,吃饭、聊天、回忆起已走多时的好友,奇怪!为什麽说起他没有难过,没有惆怅,说起过去为什麽总是快乐。大家把关于他的事情汇积在一起,总是乐呀!笑的有时肚子都疼。
他还没走,还在我们身边,还在感染着大家,都在享受他留下来的快乐。人如何可以做到这样?这是朋友们的一种困惑,也是对这位好友的羡慕,都感叹自己如有今天,还有这麽多人思念,该有多幸福。
难怪在参加葬礼时,曾经的女友们都会不约而同的说一句话:“他——只爱我一个……”
站在柜台前的队伍里,有些不耐烦,太慢了!总共六、七个人,已经半个小时了。
实在无聊,东张西望,这时旁边的队伍里有两个不起眼的男女,从破包里拿出了一叠一叠的钞票,从小小的洞口里送了进去。这时后面又有人叫了起来:“快点!要等多长时间呀?”
“多少钱?“小喇叭里传出刺耳的声音。
“十七万”女人小声的说,男人的眼神有点乱,四下踅摸。
“突…突…突…”机器里传出来点钱的声音。
“哗……哗……”收银员把点好的钞票又在手里数了一边,然后再放到机器里。
“突…突…突…哗…哗…哗…”的声音来回响着,不知有多少遍。好象机器点完的钞票,人不太相信,而人点完钞票又不自信,偶尔还要拿出一张在荧光灯翻来覆去的鉴定真假。这里好象只有重复、重复才可以让人放心……
“快点,这麽慢呀!要多长时间呀?还有完吗?”后面的人又开始不耐烦了。
“我爱你!”
千万别误会,这不是从一个异性的嘴里说出来的。
就在我把出租车门关上的一刹那,突然从车里传出来的。这是一个认识不太久的同性朋友说出来的话,当时我浑身一阵鸡皮疙瘩,有种反胃的感觉,有种害怕的感觉,这是什麽人哪!跳上另外一辆出租车,心乱如麻,不时的回头望望,看他是否还在跟着我,脑子乱得使心不得安宁。离我多远的事物,突然来到你身边,就象掉到了一个陌生的黑洞,自己在哪找不到了。
从朋友家出来的路上,我们边走边聊,聊得很高兴。对于异域的风土人情我再好奇不过了,总在问,他也耐心的回答,聊到间歇,我顺嘴问了一句:“你怎麽还不结婚,有女朋友吗?”他迟疑了一会儿,把话岔开了。又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告诉我:“你知道我为什麽没女朋友吗?”我摇头。“我有男朋友!”他语气平缓,就象是我谈论自己的女友一样自然。我有些诧异,以前听说过这叫同性恋,但没看出眼前的男人是这样。他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个儿高高的,人也很帅,怎麽也不会和我想象的女里女气的人联系在一起。我表面上装得很平静,点点头,好象很理解。
“他现在在哪?”我问
“去美国了”
“你们会结婚吗?”我问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傻。
“现在只有荷兰、美国可以结婚,我的国家还不可以”
“哦”我不知道再说什麽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说:“可以理解这样的事情,如果你们结婚了,可要告诉我呀!”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怎麽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我实在没有开始的聊天乐趣了,当时的感觉就是想回家。自从他说完这件事,我开始有些警觉,有意识的疏远距离,甚至是心理的距离。
“好!我们再见吧。”在路口我拦了一辆车。
“好吧!你先走”他笑着说。
“不,你远,还是你先走吧!”
“你走吧!”我们互相推委起来,也许是我的力量大些,一下把他推到了车里,就在关门的一瞬间,那声音就传了出来……
天黑了,从母亲家吃完饭出来,准备打车回家,站在路边开始犹豫了。自从搬家到现在住的地方,每次回家都要犹豫一下,原因是我住的地方太偏了,虽然近几年有些变化,盖起了许多高楼,号称未来亚洲最大的社区,但就现在附近的人,还是外来人口居多。脏乱到也可以忍受,可治安是很大的问题,总听说大的刑事案都发生在这里。另外,以前这里是一个很大的砖厂,由于挖土造砖,有一个很大的坑,常年的积水,使这里杂草丛生。凡是知道这里的,都觉得这里荒凉。出租司机更不愿意来这里,有一次我接连拦过五辆出租车,听说到这儿,谁都不愿意拉我,所以每次回家都很麻烦。后来我找了个好办法,打车先到一个离我家较近的大商城,这里有许多爬活儿的黑车司机,他们有的还住在我家的方向,很熟悉这里,价钱也好商量。这次也这样,于是我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那家商城。
下了车,望着霓虹灯闪烁的酒店和广告牌,正感叹于北京的变化之快。这时,一个身材苗条,穿着入时的女孩,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走进了我的视野,而且越来越近。
“大哥,有时间到我们那玩玩吧。”女人很主动的和我搭讪。
我楞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鸡”(指妓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心理不免有些慌乱。
“走开,快走!”我不加思考的说。
“都忙一天了,还不到我们那休息休息。。。。。。”
天哪!我还是在家休息吧,我边想边说:“走吧!快走开!我真的要回家。。。。。。”
“人生要活得潇洒吗!我们那可好玩了。”女孩还是嗲声嗲气的说着。
“算了,你还是找别人吧!”情急之下随便要了一辆出租车,很狼狈的逃走了。
司机坏笑着问我:“是鸡!对吧?操!干丫的!”
司机开始用最脏的字一边骂着,一边兴高采烈的说着自己的奇遇。感觉他一天都没和人说话,滔滔不觉。我当时的心情坏透了,什麽也没听进去,余光中只感到他的嘴在不停地动。
到了家,我眼前还是刚才那一幕,脸上厚厚的粉底,嗲声嗲气的说话,不堪入耳的叫骂。好象是我不经意的打开了一个魔罐,突然让我看到了黑暗中的人,让我接触到了黑暗的一面,尽管时间很短,但心理的紧张与好奇,使我对它的记忆却很长。
比起那个女孩,我更狠那个叫骂的司机。。。。。。
一个人一生要转换多少角色,我说不清,但生活中的我只明白,从少年、青年、成年到老年都是年龄的转换;从单身到结婚,到为人父、为人母是心理上的转换;从活到死是时间上的转换。这些转换也许只有七、八十年,个别的要一百年。
但也有比这个速度快的,可能就在一天、在一时、在一刻或在瞬间就转换了,只要他需要或者你需要,说变就变!无论是思想还是心灵。有时,甚至变得自己是谁都忘得干干净净,真的沉醉在了所扮演的角色里。
当我们看到魔术师在变戏法时的串帮,你会觉得可笑,也会为发现他的小秘密而窃喜。
当我们看到一个人明明是在撒谎、欺骗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很可悲,也会为发现他的撒谎感到气愤。
当我们看到某些事情危险或残酷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事很可怕,也会为这种危险或残酷而痛心。
。。。。。。
你可能能看到许多,也许会发现许多,但你永远都会把自己转换的很隐蔽,尽管你在街上随便溜达。你会永远把自己转换得不言不语,尽管你每天要说许多话。你还可以把自己转换的很残酷,尽管你并不想这样,还可以转换的特高尚,尽管你不是,也可以做到崇高而伟大。
太多太多的转换,太多太多的尽管。人放弃了自然的转换方式,显得多变而难耐。人忘了自己的心情,显得被动而盲目。人就是没忘了自己,那就是要生存,就是为了活,哪怕是落破到奴才的地步!
一部轰轰烈烈、缠绵、揪人心的爱情电影,可以打动许多人。一部催人泪下的悲剧,能使大多数看电影的人肠断声嘶。
每当电影散场,从窄窄的安全通道里涌出来的,都是红红的眼圈,抽泣的鼻声。看不到进场时的轻松、随意和说笑。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少许的悲伤与难过。丈夫、情人不时的还要轻轻的拉着对方的手,偶尔搂搂对方的肩膀,有时还会在对方的脸上闪电般的亲一下,用以安慰被电影所“重创”的伤口。
一部战火硝烟,枪声不断,追杀不止的英雄救美,看得所有男士热血沸腾。一部外表并不英俊,而在关键时候威风八面的孤胆英雄,能使多少男人增加信心。
每当电影散场的时候,从窄窄的安全通道里涌出的男人,眼神都是那麽坚定,神情都是那麽沉着,表情是那麽严肃。有人嘴里叼上烟,轻轻的夹在两唇之间,香烟微微的抖动几下,然后很随意的拿出打火机,用很蔑视的眼光环顾周围,从容的点上了香烟,搂着自己的“美人儿”,那副样子不象是刚看完电影,而是刚打完仗。当有使用“zippo”的人,更不知是怎麽把火机打着的。乖乖!都把自己当电影中的豪杰了。
觉得可笑吗?觉得好玩吗?仔细的观察看电影的人,你真的可以感受到让你发笑的场景。但只有有一类电影,我到现在也不能说清楚,出来的人是什麽样。
一部声嘶力结,掀桌子,砸碗,痛骂腐败的电影,让人兴奋一时。一部宏扬正气,歌颂廉洁的电影,让人高兴一会儿。
每当电影散场的的时候,从窄窄的安全通道里涌出的人,脸上都有一种我说不出的表情,我多少次想弄明白,但怎麽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定位。年长一点的似乎很兴奋,连连称赞好、好、好。年轻一些的有点不以为然,年少一点的就是困惑。这样的电影很难找到自己的影子,也许这些与看电影的人没什麽关系吧?也许现实中自己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也许,反正有好多也许,反正我说不清楚,就这类电影我说不清楚看电影的人……
“恩,恩!”我比画着,示意大夫停手。
“又怎麽了?”大夫问我。
“我喘不上气来!”我一边吐着口水,一边说着。
“太难受了!谁知道拔颗智齿会这麽难受呀,哎呦!”
“这就哎呦,你算是好的,还没有上锤子呢!”
“你不会用鼻子呼吸呀?怎麽还流泪呀!”大夫、护士七嘴八舌的说着。
“对呀!用鼻子呼吸,怎麽忘了?”我心里嘟囔着。
“大夫,我疼呀!可以再打一针麻药吗?”
“好,好,接着来……”又一轮拔牙开始了。
“哎?怎麽不动呀?”大夫的话使我的心揪了一下。
“要加力吗?”护士提醒着。
一会儿我就感到下额快要掉下来了,头也晕。“当!当!”锤子!一定是锤子!我的天!我已经满脑子“五角星”了,眼泪不停的流,已经感到下巴要掉了,我摆摆手,要求再一次停下,“哎呦!歇会儿……”
怎麽没人告诉我拔智齿会这麽难受呀!本以为此牙不会有神经,就象拔一块骨头,现在疼得我说不出话来,忘了刚进来时的轻松,为自己的缺心少肺感到可怜。就象是把自己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就象是别人把你推倒刑场,自己还以为别人逗你玩儿。这时的脑子已被锤子砸懵了。
“快了!马上就好!”大夫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动手了。“咯吱吱”的声音在你的脖颈、头顶来回转着,就当我要昏厥是的时候,“好了!这牙真够大的……”大夫喘了一口气说。我的眼缝里已经模糊了,看不见掉下来的牙,只有乱闪的泪光。眼前浮现的都是落尘的仪器、带血的围布、掏过耳朵的胶皮手套、班驳的墙面、有血丝的吐水池。总算完了,咬着棉球,昏沉沉的把钱交了,离开了医院,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灰蒙蒙的街景。我眼前出现得还是那些让我难受的物品,让我恶心的器材。
也许是太难受了!怎麽没人告诉我,拔智齿有多难受呢?
记得上中学时,还在上课,看到外面的天空到处都是黄黄的颜色,室内的日光灯也变成了兰紫色,下课站在操场上,感到喘不上气来,天空中弥漫着土腥味儿。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第一次觉得,除了洁白的雪可以改变世界以外,还有着我说不清缘由的自然现象,也可以改变我熟悉的一切。我当时没有压抑或烦躁的情绪,只要单调而凝滞的氛围有所改变我都会觉得高兴,因为那时的我还小。
这几天黄尘漫天,遮天蔽日。街道上的人们在黄色中,在尘埃中行色匆匆,每一个人都用各种物件,甚至是塑料袋包裹头部。垃圾袋随着风在天空中飞舞,天地聚然变色,好似天使死去,魔鬼顿生。一下勾起我儿时的回忆,方知这样的现象叫做“沙尘暴”。近几年的春夏之交,一场接一场的沙尘暴肆虐着中国的北方。我没有了当初的惊奇,也不在为这种变化感到高兴,明白了树木大量的砍伐,明白了曾经是芦苇茂密的居延海干枯,明白了黑河的断流,明白了我穿的衣服越来越脏,明白了脸上颗粒的讨厌,这样的天气在这个多风的季节越来越常见。
以前不懂的现在懂了,以前见过的现在还可以看见。懂得越来越明白,见得越来越明显。社会总是重复,但每次重复都意味着一种进步,每次进步都可以给人带来惊喜,只有这沙尘暴给人带来的是一种忧虑……
后 序
这些石版画,我用了八年的时间才完成,所以很慢。是由于社会的变化太快,快的需要时间去搜集、去分析、去判断。
我想抓住它,就好似一位收集古董的人,不仅收藏的是物件,也收藏着一段历史、一段故事。我没有钱真正的去收集古董,也不会挖坟掘墓的盗窃文物,我只知道抓住现在就等于抓住历史。因为这一切就在我的眼前,我既是一个参与者也是一个旁观者,我用眼睛去看,用思想去画,用笔去写对这段历史的感受和心里路程。我关注我身边的一切,包括这一切给我的刺激和本能的反映。这些年我随画随记,与画交流与本儿说话,告诉它们我身边的人与物,同时也包括自己。勾勒出当代社会的某些现象,透析周围的人群,用我的理解,用我的作品来传达我所思考的一切。
也许,也许将来的人考古现在,我所做的如果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微小的元素,作为一个人我会感到价值的体现,作为一个艺术家我好象完成了一段使命。至于将来,我还是对人感兴趣,还会认真的去看人、去了解人、去写人、去画人的事儿……
在此我要特别感谢Editions Du Seuil出版社的负责人和我的好朋友G.Dege、左思,是你们给我这个机会,可以让更多的人去了解更多的人和环境。
在一个天空下,我多希望共同分享!
李 帆
2002.4.写于望京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