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世界》访谈

时间:2009-12-08 09:08:01 | 来源:艺术中国

记:您从80年代的乡土写实风格到90年代完成了一个巨大的转变,在很多文章里都用“痛苦”来形容您的这次转型,为什么呢?

王:我最早画乡情画,后来在转折之前,确实有点你所形容的“痛苦”的感觉。以前画乡土、乡情的画有一种怀旧心理,那种情绪特别的浓, 80年代画的那些写实绘画把自己对乡土的眷恋全都倾注到里边去了,而一旦发泄出来,这种怀旧的感觉就没了。那时候画的风情画我现在还非常喜欢。以前我们学画,对绘画语言和画面形式因素的探索都不够。我在80年我画油画人体主要是看雕塑,马约尔、米开朗基罗的雕塑,对形体本身的造型兴趣特别大,却很少考虑关于画面的构图、结构、表现语言这些问题,对画面的抽象构成因素没有什么研究,在这方面是一个弱项。

我自己有这么一股劲儿,越是不清楚的东西,就越觉得神秘,越想弄清楚它。所以“痛苦”就从这个地方产生了。当我开始想到画面的问题,就开始了一种新的变化,不再去关注文学性和人文情感,而是转到一种单纯对画面的兴趣里面了。就像巴比松画派,画中有一定的情节性和对乡土的眷恋,到了印象派,他们只是对瞬逝即失的光色变化的追求,这是必然的,当时印象派被称为消极现实主义。再到后来的塞尚、凡高等,他们是对绘画本身的一种研究,情感随着画笔、颜色倾注到画面里去,没有以前那种文学性的思想情感,但并不一定没有情绪。这里情感的抒发就像写书法一样,随着笔意的感觉,把情绪带到里边去了。我也是突然从对具象写实造型的兴趣转向对绘画抽象因素本身的兴趣,所以大家很不适应,感觉不像人们印象中的我了,反差太大。以前棕褐色的土味的浑厚的深沉的感觉,突然变成花花绿绿、枝繁叶茂、洋里洋气的感觉。当时就有人说:“卖相比较好。”其实是一种贬义,和对此所持一种不赞成的态度。

记:据听说,您都是坚持现场写生的,选定一个地方,支起来画,成就成了,不成就丢掉,而且画幅都很大,现在像您这样进行创作的当代艺术家已经少之又少了,这种方式对您创作的重要性体现在那里?

王:转到风景画也有过苦恼,以前画风景写生只当是一种练习,刚开始就是想在风景画里面做实验,很单纯。一旦画进去才发现其中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比如当你把自然的景色转变成绘画语言形式的时候,线条、色彩、形状本身在脱开自然属性之后所具有的情感指定性。(当情绪平静时画的线条和情绪急躁时画的线条是完全不一样的)。另外绘画里面还有一种秩序感、节奏感,这些因素都有着自己的组合规律。从97年开始整整十年一直在画风景,这个过程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其实写生跟创作是没有距离的,关键是要有自己的追求和对自然景色的处理与情绪的协调关系,王沂东临过安格尔的画说:安格尔的画跟现实距离太大了!当时我们还不太懂,安格尔多写实呀,其实他跟自然对象的距离特别大,他有自己对造形处理的规则,那就是创作。


写生比画照片的好处是自然景色可以为你提供更多地参照信息。画照片也可以,但终归不如身临其境的情绪来得热烈。现场感跟在画室里看照片完全是两种心情,对我来说这种情绪非常重要。写生时的紧迫在于笔触的急速运用,将情绪化也带入画面。另外难度较大的是对画面本身的概括、处理、简化、强化。尤其在驾驭大的画面时需要一种掌控能力,既要有相应的画面结构安排又不能丢掉对象给你的感受。其实写生的过程也是一个磨练的积累的过程,像写书法一样,一开始练正楷,要写得工整到位,达到一定的程度以后,手下有数再放开,写行书、写草书,就会把情绪自然的灌进去。山的是挺拔的,植物是轻柔的,不同的对象不同的特点,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季节,会给你不同的感受,他会迫使你采用不同的处理手法来对待它。

记:您的画面在概括形体上呈现出一种童稚般的雅趣,强烈的张力与写的意味,这些味道似乎都暗合了中国传统绘画中的一些内在特质?

王:以前都说东方精神,就是中国画的奥妙到底在哪里?自己一直想弄清楚,中国画笔墨的感觉,意境怎么产生?很多人在探索融合,有些人做的非常好,也有一些做的很表面,我觉得还是一种画理与审美趋向的问题,不是单纯笔墨的效果。我在画面上也有好多的线的运用和晕染的成分,西方的绘画也有这种东西。使我收获最大的是我对西方古典绘画的研究与教学实践中的应用,古典绘画中画面的秩序与完整性、各种对比因素的运用达到无可挑剔的地步。平时人们看西方的古典绘画很容易看到他具象写实的表像,不会一下看到里面暗藏的契机。一般人都认为现代绘画是抽象绘画,其实最最抽象的东西在古典绘画里面,也是最讲究运用抽象因素的绘画。

记:这个题法是比较特别的。

王:因为古典绘画里面的抽象因素的运用是现代绘画没法比的,现代绘画只摄取了或只延续了古典传统绘画技术因素的某一些方面。比如现代绘画里面,博纳尔的画是非常传统的,他的讲究跟古典绘画有一些可相媲美的东西,但他稍微啰嗦一点儿。马蒂斯的画非常讲究,很传统,表现更加直接化,抽象因素也更加表面化。但是毕加索打破了时空意识和自然形的束缚建立了一种全新的视觉样式,同时也逐渐打破了传统绘画的完整性和秩序感。像德库宁、勃拉克的非理性,注重过程,注重绘画过程中的情感宣泄,慢慢淡出了传统绘画的理性与完美。

记:您在画面中越来越多的追求一种内在的结构造型与节奏秩序,最终是否会走向抽象吗?


王:还会有变化,但是不会彻底走到抽象里面去。变化是肯定的,因为当我面对每一张画的的时候感觉都不一样,我相信在不同的时期肯定会有不同的追求,怎么变变到哪都是未知的。

记:现在寄予画面的情感仍然是对乡土的深情吗?

王:大家都在这样说,其实我自己没有执意或有意识这样。乡情主要表现在我以前的绘画上,现在画的风景和所谓一种乡情的感觉,已经不是以前的感觉了。只是我面对自然,感受到山川植物这些东西的一种生命状态,是对自然状态的一种兴趣,很单纯,定要用乡情解释,我倒觉得牵强了。画写生是通过我感兴趣的对象传达我一种想法。自然景色只是启迪引发我用绘画语言表达情感的媒介和参照。

记:您似乎喜欢描绘比较繁复的对象景物,在其中归纳出一种画面结构与秩序,都说“简”是艺术中的一个高层次,那么,您是怎样处理这种提炼的呢?

王:莫兰迪的画非常简化,但是在简化里面又找了很多丰富可变的东西。从直观的角度来看是他对形体的处理、对虚实的把握、对色彩微差的调节;边线的强弱变化,一圈下来从有到无,从强到弱的节奏,不是画画的人难以看得出来,这些处理又是根据对象的感觉进行强化、处理,概括的,奥妙就在这里。我愿意画非常多的东西,实际上是把它秩序化了,这种秩序化就是一种简化和整理。本来杂乱无章,但我赋予它一种新的秩序与节奏,虽然东西很多,但感觉画面丰富而不乱,就是这样一种把握。我非常喜欢简洁、概括的画面,但不会把所有的画面都去这样处理。这要看我的心情和对象所提供给我的感觉,不是简洁感觉肯定不会往这方面走。

记:现在人们都在为奥运兴奋,可是在万人瞩目的冠军背后,是有多少默默无闻的运动员支起了这座高塔,感觉现在的艺术圈也是这样。

王:就传统绘画来说,其实每个画画的人当初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前途迷茫。但又非常希望尽快地获得成功得到社会的认可,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但画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静下心来去寻找自己的兴趣点、不断的探索、研究和实践,慢慢的积累。一位成功人士在电视上发表讲话时说:假如一个人十年如一日的并非常自信地去做一件他感兴趣的事情,它必将成为这个领域的专家或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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