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笔记

时间:2009-12-07 17:04:07 | 来源:艺术中国

2003年发表于《油画家工作室报告——解读色彩》上海书画出版社

每个人画画的侧重点和想法不一样,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根据来指导作画的过程,所以才使绘画艺术出现千差万别的变化。我作画的过程很理性,同样也有一套理论规则在约束着自己。当我面对一个让我感兴趣的自然景色时,我会首先想构图、形状、色彩、用笔以及怎样突出主体等问题。这一些是每次我画风景画前所不厌其烦地进行的工作,想好了,画的就顺利;哪儿想得不周到,那儿就处理的不尽人意。所以在作画过程中我经常想以下的几个问题。

●画面中的一切绘画因素都应受制约于变化的原则。因为变化就意味着特色,意味着鲜活。小时候书法课上先生教我们临贴时,要求首先注意每一笔划的变化和不同,一个笔划还要注意从起笔运笔到收笔的变化。在同一篇书法中,相同的字要进行不同的处理或不同的写法,字与字之间、行与行之间,还要有松紧退让阴阳顿挫的变化。所以在油画中,构图、形状、色彩和用笔等处理是一个寻求变化的过程,在变化中求统一,在变化中求表现。

“画眼”也就是画面中最突出的点,画家最想让人先看到的那个点。不管是的写实的绘画还是抽象的绘画都会涉及到这个问题。有时候我们看画会说构图太散了,就是画面中找不到画眼。找不到对比最强点。罗丹在雕刻巴尔扎克的塑像时,因为双手塑造的太生动了,出现了头和手两个强点,以至于分散了人物形象的突出,最后还是忍痛割腕,使人物的形象成为整座雕像的视觉中心。西方古典绘画多为框架式构图,一个大空间下强点弱点都在一个焦点透视内,透视的消失点往往是主题突出的地方。中国画的构图多采用散点透视,象山水画中一个画面会有多个突出点,但它们之间的强度和形状不会相同,在有强弱变化的次序中总会有一个最强点,那就是画眼。一幅画,当它有了一系列的强弱的对比关系,才能在视觉上立得住,才能使画面有意思。在构图结构框架中,形状的分布要有密集和疏远的变化。密集、复杂和变化激烈的形与平缓的大面积的形,具有鲜明强烈的对比效果,是加强和突出画面主题的重要的方式之一。密集的形,变化细微丰富耐看;平整空旷的形,如同中国画中的留白松弛而含蓄。当人们的视线注视画面的主题部分时,这个部分必须有东西可看才能让视线停住。当视觉紧盯在一个部位看久了就会希望得到调整和变化,疏的部位就会起到这个作用。虚实对比即清晰与模糊的对比,主要是指色块边沿的清晰程度的对比。

虚实对比依附于形、色和肌理的对比,是形色对比的补充。实的形,交待清晰明确透彻,对比强烈,像焦点一样吸引视线;虚的形,图像模糊不清或干脆没有变化,对比弱,往往给人留下了再创造的空间。虚实对比与疏密对比两者是相通的不可分隔的。


●在画面上的各种形,首先在面积上要有所区别。面积上的等量会使画面在构成上产生均等感,缺少变化。其次,形状上也要有所区别,形状上的相似会产生造型上的类同。在绘画过程中,假如遇到想近相似的形,就要对其进行主观的处理,在强调其形的特点的基础上强化两者之间在宽窄、大小、方圆、长短和整与碎的对比关系。形的变化来自画家对客观物象的感受和主观强化,处理到什么程度,则是依据画面的构成关系和主题的表现来确定的。

线是形的一部分。在自然界中原本是没有线的,线是艺术家对客观物象高度概括的结果。线是艺术语言的基本组成部分,线是我们都视之当然的东西,线是最朴素、最简洁的、最有表现力的绘画语言。线有时是物象自然生长和构造形成的线,有时是为构成画面而加上去的主观线,线的出现可以与面形形成鲜明的对比,线有极强的方向性,线的组合又能在画面上形成动感势态,线的运用更为主观随意和情绪化。

在画面上有许多对比关系。包括形的方圆、大小、虚实、疏密、色彩和笔触等对比。当这些因素组合在一起时,由于对比程度的差异,形成了不同强度的对比变化和排列上的次序,一但对比关系强度相同就会出现画面秩序的紊乱。画画就是在调整和梳理各种对比关系,使画面生动而有序,变化而统一,丰厚和充实。画面中的构图形式,对比关系是以自然物象为启机的,我们在画面上所要建立的是一种新的色彩关系与画面秩序,这种视觉秩序又受情感表达和画面组合关系的制约。

●大自然本身就是一个斑烂缤纷的色彩世界,长期地滋养在自然的光色中,会使你观察色的双眼更加敏捷。捕捉细微的色彩变化来自敏锐的观察与整体的比较。息心的感受才能获得用语言无法表述的色彩关系,而闭门编造的色彩会显的苍白、概念和生硬。但这一切又必须是在有意识的控制下进行的,客观物象的色彩关系仅仅是我们的参考。只有对自然物象进行选择取舍加工改造,才能更好地组成表达我们想要的更加完美的形式和色彩关系。被动地照抄会使我们离绘画和艺术越来越远,主动地表现才是寻求艺术表现与心灵沟通的途径。当然这里面有一个长期的艰苦不懈的,从自然走向画面的过程。

色彩关系的明确,来自对画面色彩的整体比较与把握,从而使画面上的每块色彩都赋予了鲜明的个性。在画面上越是相近色、同类色越要注意其色彩上的差异。黑色、白色、含灰色更要注意色彩倾向的明确。画面上的色彩是靠相互的对比关系来定位的,当一块色彩中色相成份太杂时,就会使它的色性不确定,易与其它色块类同和重复。画面上重复的色彩就象重复的话语,含糊不清的色彩关系,就象说不明白的话没有表现力和感染力。

当我们面对不同的自然风景,感受一年四季朝朝暮暮所带来的不同变化时,也因为自己情绪的不同,使画到画面上的色彩和色调随之变化。秋天的中午残白的阳光,此时视野中的一切都已失去了他应有的纯度,成为含灰色。在黑白对比之余,灰色里透着明晰的色彩倾向。欲将所有的色彩收入画中,但眼前中仍有许多与情与理不相溶的“音符”,只有环顾四周去搜寻那些能够强化感受的替代色彩进入画面,才能使色调倾向单纯明确,使情感表达透彻。


夏天的郊外满眼绿色,一种植物一个色相,同样的植物因为所处位置和生长期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差异。一棵树新枝旧叶,从上到下,受光背光又有不同,那么多的绿色,那么多的变化,真让人无从下手。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画面难在色彩系列的归纳,难在如何主动地把握色彩关系。其实当我们开始构图时已经在考虑色彩的面积、布局和对比关系了。在一个画面中确定主要的色彩系列和控制对比色是非常重要的,这是形成面画色调的重要一步。接下来在大的绿色系列中又有一些小的分隔和细微的色彩变化。另外还有紫灰色的树杆,有偏紫红的,有偏大红的还有偏朱红的和凝重的土红色地面穿插其中,与绿色相得益彰。使大块色彩简洁明确,色彩变化丰富又不紊乱。色调在变化中概括,在同色中变化,在对比中求和谐,这就是变化与统一的关系、色彩与色调的关系。由此可见色调是情绪情感的总体体现。一幅画只能表现一种情绪,一个主题。一幅画也只能表现一种色调倾向,它必须是确定的以什么倾向的色彩为主要基调的,在以某种色彩倾向为主的色调中并不是说画面中就没有了对比成份的色彩,相反对比色在当中起着不同寻常的作用。“万绿丛中一点红”中的红绿两者是互不可缺又互为衬托的。只是对比色在面积上要注意大小差异,更不要出现等量的对比。灰色调是指画面上的大部分的色彩以含灰色为主,但色块之间仍有纯度和色相上的差异,在灰调色的画面中也不泛有高纯度的小面积的色块存在。如果画面中没有纯色对比包括黑白对比,画面会显的软弱无力。

●绘画的过程,是一个用肌理和笔触来具体的表现的过程。物象的不同质地,不同的生长组合和态势,在艺术家的眼睛里已变成了不同的用笔和符号。笔触的运用会使画面更具表现力和节奏感。试想在一幅画中完全使用一种笔法去画每一个地方,就如同让你顿顿吃肉一样的“腻”。不同变化的笔触,给视觉感受带来新的调节。变化激烈的用笔,与平整单纯的用笔形成对比。当我们富有激情地去表现色彩时,笔触往往具有了情绪化的倾向。我们可以从伦勃郎的画面中感受到他对肌理和笔触的用应,不同的明暗和物象的质感,所体现出来的厚薄变化,在这里已不是单纯的质感表现,更有着对肌理变化的巧妙运用。凡高的“夜空”运用变化的色彩,旋转扭动和不同方向的线条,呈现给我们面前的是一幅灵动的画面,他不是临摹自然的星空,而是用情绪,用笔触给画面注入了新的灵性和生命。

以上所谈的应该是老生常谈,但不是自己亲身体验过总不当回事。在写生的过程中,尤其是刚刚开始画风景画的时候,我的确是按上面所说的来要求自己的,并且很严格,时时提醒自己,不要被动,不要跟着自然跑,当这种约束慢慢地变成一种习惯的时候,我又开始尝试,凭感觉去画,画前不做任何设计,构图在画画过程中随势发展,一蹙而就,所以有时候改来改去反而使画面厚重起来。有时也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偶发效果,使画面更耐看。这样的好处是能够在开始的时候,紧紧地抓住打动你的那一点,而急切表现的情绪不会受到理性过多的影响。我想尽可能地摆脱自己事先设好的套子,希望能在无规矩中发现灵动的东西,发现新气象,寻找一种下意识的情绪表现和自然的流露。


《红苞米》

深秋的玉米地长出了许多红红的叶子,在逆光下透着红。我把各种各样的红叶敛起来,象在山上采摘熟透的野草莓,用方块的笔触把它们编织在一起,来表现玉米地给我的强硬感受。用红色的调子来表现成熟时的热烈和愉悦。

《高音儿》

在静谧的山谷中,近处的果树丛,远山上的道道梯田,土坡上零星的小树林,山崖上参差不齐的石层和土地,不分前后地聚集在画面上。它们象不同的不同的绘画用笔,像不同的音符,编织成一曲山谷奏鸣曲。

《夏日——秦皇岛》

夏日的秦皇岛海风吹来阵阵凉风,太阳伞下涌动着的海浪和弄潮儿,淌着潮水让人留恋忘返。蓝天碧海,兰色的太阳伞,压低了纯度的沙滩色,让裸露的人们处在一片冷色的包围之中。因为大海我选择了兰色色调,因为色调选择了兰色的伞,又因为伞在画面上组织了各种兰色的形状。

《棉花地》

仲秋的棉花地象朵朵白云,运行在广袤的田野中,有势有韵自成一幅美好的画卷。在这幅画 中我更多地注意了棉花的走势和韵律。而把棉花的花蒂,棉花球、叶子、叶梗、棉花桔作为零件随势布置在整个画面中,一同来构成了流动旋转的画面。

《风动》

俯视早春的山村,茂密的树丛在风中晃动着,与拥挤的房屋一起被阳光和空气融为一体。我愿意面对繁茂和复杂的场景,从中整理出一个色调和秩序,画出一种骚动的势态;表现丰富、凝重和热烈的感觉。

《梧桐花开》

早春的梧桐树枝芽未抽花先开,枝杆的生长态势,交错纵横,极富韵致和节凑。花开的肆无忌惮。淡淡的亮紫色使整个山谷都靓了,一派压抑不住的昂然生机,我想用色彩在画面里组织一种韵律和富有节奏的画面结构,用笔意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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