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会风骨:再读徐寒诗书画──刘正成

时间:2009-12-03 10:17:54 | 来源:艺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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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诗史,无数文人骚客留下了不少歌功颂德的文字,如李白有《清平调》三首,杜甫有《三大礼赋》,苏东坡有《春帖》若干,严嵩有《青词》无数,除了在他们的诗文集中登载以外,有几首被文学史所记忆?即使如李白的《清平调》,杜甫的《三大礼赋》,除了华美的词藻外,往往成了文人无行的反面教材。当然,这些词章在当时高高的被拱之于“主流”之中,享盛名于庙堂之上,但毕竟无法像《梦游天姥吟留别》、《三吏》、《三别》这些旷世名篇一样千古流芳。即使如司马相如的《上林赋》,杨雄《羽猎赋》,辉煌豪华如此,又岂可与屈子之《离骚》,贾生之《吊屈原赋》同日而语。历史往往要开一个玩笑:大多数当日的“主流”,后来都成了边缘;许多当日的“边缘”,后来都成了真正的主流。

再论画史,中国自唐代已设待诏、侍奉,五代时,西蜀、南唐均设置画院,遴选优秀画家为皇室宫廷服务。宋代又置翰林图画院,搜罗宫廷画家,按帝王需要发展艺术生产力,可谓辉煌于当世,但是,画史上却独称道“文人画”,而把上述皇帝喜好的“主流”画家贬称为“院体画”,或“院画”。鲁迅先生在《且介亭杂文》中有《论“旧形式的采用”》一文,云:“宋的院画,萎靡柔媚之处当舍,周密不苟之处是可取的。”这可谓对“院画”公允的结论。即使如唐代阎立本的《步辇图》,清廷四王的山水,工细堂皇到了极致,似也难与苏轼的《枯木竹石图》、吴镇的《渔父图》、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以及徐渭的《榴实图》、八大的《孤禽图》、龚贤的《云壑松清图》相媲美。何哉?“文人画”乃中国艺术的文脉也。论绘画艺术,阎立本、王时敏辈均乃高手中的高手。但中国人论画,从来不取唯技术论。

论到书史,则更是“字因人贵”。不过,这个“人”绝非论其官职大小的“官人”,而是品节高尚的“高人”。我仍然要引用苏东坡的那句千古名言:“古人论书,兼论其人生平;苟非其人,虽工不贵。”这个“工”就是技术。有技术,倘若人品不高,却不令人宝贵之。远的不论,就拿明清时代的“馆阁体”来说,能在“馆阁”中任职写给皇帝看的字,岂非大官僚所为?但“馆阁体”书家传世者几何?倒是“七品官耳”郑板桥,“完白山人”邓石如书名垂青史。在康、乾盛世,郑板桥、邓石如当然是“边缘”人物,是见不到皇上,轮不到为皇天后土歌功颂德的“非主流”,但他们才是艺术历史座标式人物。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才说到石竹山人徐寒先生,何哉?论徐寒的诗,他不是中国作协的会员;论徐寒的画,他不是中国美协的会员;论徐寒的书,他不是中国书协的会员。在今天这个吃官饭,讲身份,论地位,争头衔的文艺界,徐寒当然是一个“非主流”的“边缘”人物了,我们有必要来谈论他吗?──徐寒是一位著述等身的学者,又是经济学家,当然他完全有能力、有机会甚至不费劲地早早地从这些基本商业化的协会中“弄”到一个会员证或什么职官的。非不能也,是不为也。那么徐寒的诗、画、书的排行在那里?

徐寒自己说:“对画,我只是喜欢;对书,我只是爱好;对诗,仅有点感觉,却没有经过什么专业训练。所以,自己从不轻言自称书家画家诗家。”(见本书作者《后记》)以我观之,这“喜欢”、“爱好”、“感觉”倒真真正正是艺术的“门坎”和“入场券”。有“喜欢”便有爱恶,形之于诗,便是诗心。“诗心”其实就是“天地之心”。程颐在《周易程氏传》中解释“复”卦的彖辞云“复其见天地之心乎”,提出了运动观的命题。程颐认为天地万物,无时不在变化之中,无一息停留。而“心”者,正是这天地变化运动的“象”,是其表征和反映。陈传席先生在为本书作《序》时说:“徐寒以道德当身,不可以物惑,不愿损气节而就时运,遂折翅而陨殁。”这里说的很清楚,徐寒的诗、画、书并非无病呻吟之物,也非求名求禄之物,乃是其在“折翅而陨殁”后“涵咏”“道德”与“气节”之物。太史公云:“《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这就是《文心雕龙》所论及的“风骨”。刘勰云:


《诗》总六义,风冠其首,斯乃化感之本源,志气之符契也。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沈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若丰藻克赡,风骨不飞,则振采失鲜,负声无力。是以缀虑裁篇,务盈守气,刚健既实,辉光乃新。其为文用,譬征鸟之使翼也。故练于骨者,析辞必精;深乎风者,述情必显。捶字坚而难移,结响凝而不滞,此风骨之力也。(《文心雕龙•风骨篇》)

徐寒是生活的奋进者,他曾驰骋风云;徐寒是政坛的失意者,他曾历经艰辛。故他有《高节青云》,有《岁寒幽意》,有《金英寂寞》,也有《犯颜开》,《冰心情》。他以石竹、秋菊、雪梅、幽兰作比兴以赋其志。请听:

六月飘雪树木青,

不在人前说生平。

新诗吟得书画后,

        月明寒石竹有声。(《石竹知己》)

“生平”际遇引人入胜,“六月飘雪”催人泪下,“新诗”与“书画”令人深思!有景有情,有色有声,风骨嶙峋,令人动容!试想,一百年之后,人们翻开此书,想见其人其文其艺,岂不令人领略到郑所南、龚半千的孤怀?能不让人感受到八大、傅山的遗恨?

你的画也许比四王还工细堂皇,但没有自拟的题画诗,意境何出?你的字似可以乱真《圣教序》、《争座位》,但你抄的是古董唐诗,这与你自已的生活何干?要知道,此时、此地、此人、此事,方才是百年之后的历史记忆与艺术记忆。

今年初,《美术报》登载了一篇文章,题目叫《文抄体:书法的终结》,并转入了中国书法在线网上。这是一篇好文章。文章起首就引用了刘熙载《艺概•书概》中的一段话:“一代之书,无有不肖乎一代之人与文者。”“文则数言乃成其意,书则一字已见其心。”徐寒之诗,之画,之书可当此意。在今天书坛的“文抄体”时代,徐寒的意义是不是被显现出来了?!古人云“下笔作千秋之想”。倘百年之后有人论其诗、其画、其书时,尽管有不尽人意之处,有技术不工之憾,但实在有徐寒其人其文其心其迹在!这就是恩格斯在致玛•哈克奈斯关于《城市姑娘》的信中所论述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的“这一个”。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这不可“转”,不可“卷”的,就是徐寒的诗、画、书的风骨所在。论诗有“赋、比、兴”三法,徐寒之诗、画、书往往多“赋”而直抒心意,确实少了些“一波三折”荡气回肠的“比”、“兴”之法,而恰恰“肖乎”其人的骨骾豪放与直白。它像一潭清水,清澈见底;又像一弯明月,玉臂挥寒。“斗酒狂来放笔行,半是青山半是云。日暮竹下清风起,举杯石上呼月明!”(《石竹醉月》)。徐寒好酒,且饮酒放怀从不“踩假水”,尤见其人性情。朱中原称:“徐寒其诗书画文一如其人,虽在闹市,却无闹市之浮华,不落时人之俗,有文人奇士之风,堪于古人汇通。”可谓的评。

癸未中秋,我曾为《徐寒书画作品集》做过一序,题目叫《竹下石上有奇观》,曾引蓝玉崧先生生前称评徐寒的话而论之,云:“清才独标,具见性灵。”蓝先生可谓有知人之明,知事之明也。“高节不随霜雪变,石上清影如故人。”这是徐寒的自许,亦是徐寒的自励,它具有客体和主体的双重批判价值。人说上世纪九十年代至今,这个超越了激情之后的年代,是一个犬儒主义时代,知识分子的风骨销尽,他们的兴奋点已从人文领域伸向了商业领域、仕途领域,而成了峨冠博带争宠“主流”的侏儒,堪称“高节已随霜雪变”了。徐寒仍然如蓝先生的预见,“清才独标,具见性灵”,风骨蕴于内心,激情溢于纸面。论其诗,观其画,品其书,岂不受之感染而嗟叹之?!

值此新著杀青之际,我且借用徐寒之诗《催春回》中的春风春花以贺徐寒吾友。诗云:

南窗北望月烘霞,

一夜吹香到我家。

笔底春风挥不尽,

东涂西抹开满花。

                                  且代为序。

                               己丑处暑于二味石榴堂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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