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苏富比春拍时。
与往年不同，大陆艺术市场今天的“预热”是尤伦斯事件。
2月15日，涉猎中国当代艺术多年的比利时收藏家盖伊？尤伦斯(Guy Ullens)，在接受美国《艺术新闻报》采访时表示自己要退出中国，并将尤伦斯艺术中心(UCCA)转交长期合作伙伴管理，而尤伦斯夫妇共同收藏的106件中国当代艺术作品也将于4月3日登陆香港苏富比拍卖。
位于北京798艺术区的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下称“UCCA”)经尤伦斯一手打造，2007年11月至今，在中国当代艺术界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从2月下旬开始，中国媒体上群发了“尤伦斯(Ullens)退出中国”的标语，这一切让UCCA颇为尴尬，就香港苏富比4月尤伦斯基金会收藏作品预览及拍卖发出一纸声明。
又几乎在同一时刻，中国大大小小的媒体开始剖析对“尤伦斯退出中国”的误读。
一正一反，谁又充当了背后那张无形的手，着实令人难以揣摩。现在的UCCA商店，除破例进行打折促销之外，一切照旧。
尤伦斯在艺术界的影响力盖过了“两会”：一个可以佐证的事实是，2月下旬至今，尤伦斯相关的新闻一直有可观的点击量和连续报道。
事件的主角尤伦斯一直躲在欧洲，一声不吭。
中国情结
费翔唱《冬天里的一把火》的那一年，尤伦斯夫妇来到北京。所见的中国艺术点燃了尤伦斯，继而他点燃了中国艺术界。
起因是父亲带给他的古玩。一战后的北京充斥着大量艺术品，其父又曾被派驻北京担任五年外交人员，常常买一些中国古玩送给尤伦斯，宋、元、明、清等历代书画成为尤伦斯最初的囊中物。
他同中国当代艺术的接触，来自于一个契机。
在北京，一些著名画家竟以小画室为伴，连独立浴室都是一种奢侈，尤伦斯没有介意这些，“他们从集体主义中解放以后的创作非常有活力，我买的第一件中国当代人的作品是艾轩画的西藏小孩，当时他在二十五瓦特的灯泡下作画。”
彼时，刘小东、方力钧、曾梵志等仅处于艺术家的“小屁孩阶段”，他们的幸运在于被尤伦斯看到。1991年，尤伦斯在香港结识了经营画廊的张颂仁，张的大车房里堆积的那些中国当代艺术作品，让尤伦斯挑出了刘炜与方力钧，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大车房里方的画最高100港币左右，而现在，每平方尺已近3万元。
之后数年，尤伦斯夫妇一面经营着家族生意，一面收藏着中国当代艺术作品，还兼顾欧洲的一些慈善事业。其间，他们在纽约拍卖中以62万美元收获吴彬的古画《十八应真图卷》；以50.85万美元拍得北宋曾巩的《局事帖》……这些藏品在若干年后的拍卖场，均以上亿元举槌。
2000年，尤伦斯告别家族生意，带着夫人一道专职收藏。
在他的身边，不乏收藏界的“高参”。业内人士称，当年一批顶尖的经纪人指点尤伦斯的收藏图谱，其中就有建议安思远(纽约最著名的收藏家)竞拍《淳化阁帖》的吴尔鹿。2002年中国嘉德春拍会上，正是吴的建议，尤伦斯以2530万元拿下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该画2009年在北京保利春拍中以6171万元成交。
2003年，尤伦斯在瑞士注册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尤伦斯基金会，除了组织展览以外，该基金的一项主业就是为其管理藏品。而这和其在华的UCCA，无任何联系，各行其便。
崭露头角
尤伦斯的名字被更多的中国人所知晓，始于2007年11月：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入驻北京798艺术区。
尤伦斯将藏品不断地运到中国，借UCCA的艺术空间，让它们为更多人所知。UCCA一位工作人员说，“他的意愿一直都是建立一个具有世界级水准的艺术中心，为中国和当代艺术加冕。”
UCCA官网称，UCCA是一座非营利的综合艺术中心，由收藏家尤伦斯夫妇出资建造，致力于打造一个通过教育、研究项目分享当代艺术体验的平台。该平台以当代创作、分享交流、沉醉享受、时尚体验实行“四位一体”的经营模式。
这个模式也成为尤伦斯藏品的出口。模式称以其独特方式向公众展现中国当代艺术的魅力，UCCA成立两年之后，这些“展现魅力”的藏品陆续出现在拍卖会上。
2009年，尤伦斯夫妇的35件艺术品在保利春、秋两季拍卖中拍出4.58亿元。其中，明代吴彬《十八应真图卷》和曾巩书法《局事帖》，分别以1.69亿元和1.0864亿元成交，宋徽宗《写生珍禽图》，被刘益谦以6171.2万元拍得。
2010年，尤伦斯夫妇的12件中国绘画作品现身保利拍场，成交价超千万的4件，其中夏昶的《湘江竹石图》(手卷)的成交价达5936万元。
仅1年，拍卖套现6.05亿元。
不单如此。那些曾经让尤伦斯心动的中国当代作品，也从UCCA走向了拍卖场。
陈逸飞1979年所作的《踱步》，4043万成交；张晓刚2001年作品《血缘大家庭系列》1680万成交，这些动辄百千万余元的作品，大部分源自尤伦斯初到北京时的收藏。
如日中天
没人能确切说出尤伦斯收藏了多少件中国艺术品。
所谓的106件藏品集中拍卖，事实是，在今年香港苏富比春拍期间，4月3日特别为尤氏藏品筹办了晚间拍卖会。而所谓藏品，即是上述全部的106件。
晚间拍卖会，惯例是苏富比专为最重要的收藏而设，目的在于“以彰收藏者的显赫地位”。
此次拍卖会主题是《尤伦斯重要当代中国艺术收藏：破晓 ── 当代中国艺术的追本溯源》(The Ullens Collection – The Nascence of Avant Garde China)。苏富比官方称“实是千载难逢。”
2月9日，香港苏富比发布公告，把尤氏收藏提到了一个迄今大陆个人收藏家难以企及的高度。
此大型珍藏为迄今最重要、最完整及最有系统之当代中国艺术收藏之一，不单记载着当代中国艺术的诞生和演变，也见证了著名比利时艺术收藏家尤伦斯男爵之独到眼光及对艺术之热爱。而本拍卖之部分珍藏，均为当今最具影响力的当代中国艺术家创作于八十至九十年代之杰作，涵盖了早期当代中国艺术历史中之关键年份，鲜见于市场……
而作为大店，香港苏富比给这位大客的礼遇不止于此。
在本次香港春拍开幕前，苏富比将以尤氏收藏为基础举办一次有特色的教育巡回展览，以此作为招徕和热身。目前该巡回展的行程已经走完了伦敦(2月12~16日)、上海(3月9~10日)、北京(3月12~13日)和新加坡(3月19~20日)，还剩下纽约(3月18~22日)和台北(3月26~27日)。
退居二线
尤伦斯此轮出售让艺术收藏界的声音不绝于耳。
作为当事人旗下的机构，UCCA称“收藏本身是一项流动的行为，本次拍卖与以往未有不同，作为藏家而言，定期购买和出售藏品是很正常的行为，有利于艺术市场的流动性”；作为拍卖的承接方苏富比称，“尤伦斯收藏中国当代艺术品已达10多年，周期不算短，谈不上抛售”；作为拍卖界的同行，北京匡时拍卖评论称，“让尤伦斯淹没在市场的汪洋大海中吧。拍卖结果甚至可能成为新一轮价格上涨的助推器”……
之所以不谈UCCA的黯淡，没有尤伦斯的退出，他们或多或少都能同尤伦斯扯上点关系。
作为独立艺术评论家的朱其却没有那么客气，“如果将此事与去年英国大收藏家萨奇抛售收购未满几年的中国当代艺术品相联系，这实际上发出了一个越来越明显的信号，即欧美艺术投资人对中国当代艺术正在失去信心。”
欧洲高端美术馆的运营，均以基金会为基础，几乎所有顶尖美术馆、艺术中心都同公募基金会有着紧密的联系，毕竟作为基金会，能够接受企业和个人的捐赠和赞助，起码能满足艺术中心的运营。
尤伦斯旗下的UCCA和尤伦斯基金会的双重构架，属于骨肉分离的脱骨扒鸡。UCCA推广总监称，“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和尤伦斯基金会是两个独立运作的项目，具体到尤伦斯基金会方面如何运作并不是很清楚。而且目前尤伦斯基金会和UCCA没有相互关联的计划，还将继续原来的运营模式。”意思是，即便尤伦斯基金会获得了捐赠和赞助，UCCA本身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尤氏烧钱不可避免。
尤伦斯基金会和李连杰“壹基金”一样，不能直接在中国注册。
在艺术金融立法遥遥无期、拍卖对当代艺术市场破坏性影响以及中国艺术家批量生产、艺术日益平庸化的情况下，大量购买中国当代艺术品，很难看到上升的趋势。但是，若从曾任尤伦斯艺术中心馆长的费大为口中，却不难听出上升趋势并非是尤伦斯的唯一，费说，“尤伦斯没有抱着投资的打算来做中国艺术，而是要做一番事业。”
而今，尤伦斯以“在欧洲的教育与慈善事业抽身乏术”为由，对中国媒体避而不答。
未来，旗下UCCA转手之后，执行层面将交给中方负责人，而尤氏则退居二线，但仍将继续关注年轻艺术家的作品。UCCA方面称，“尤伦斯并没有退出UCCA， 也没有退出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他仍会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
自然，这种话等同于刮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