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至今,《华夏撷珍———民间收藏陶瓷展》在深圳博物馆老馆展出,将一干民间收藏家的“压箱珍宝”端上展架公诸于众。据了解,本次展览筹办历时一年,其间深圳市收藏协会会员和藏友拿出近千件古陶瓷藏品,珠三角地区藏友也纷纷响应。其中,249套(283件)参展藏品均经过专家严格把关,多次甄选,涵盖了上自新石器时代、下至清末民国的彩陶、釉陶、红陶、黑陶、原始青瓷、单色釉瓷以及青花、彩瓷等主要品种,基本反映了中华数千年陶瓷文化发展的脉络和成就。
本次展览无疑是对深圳民间收藏力量的一次大检阅。那么,透过“民间收藏热”,我们可否得知深圳本土收藏界的发展状况?除了陶瓷、青铜等“常规”收藏物件之外,还有哪些品种也被纳入了收藏的行列?“收藏热”究竟只是一种猎奇、附庸风雅的个人趣味,还是可以形成一种成熟的文化力量?
深圳的民间收藏力量尚未发展成熟?
古时候,“收藏”总被视作一种有钱人才能参与的游戏,“收藏粉丝”非富即贵、非官即宦,草根民众似乎难以参与。时至现代,陶瓷展也能打出“民间”口号,此次出展的200余件珍宝,均是出自深圳本土普通家庭。大量的“草根收藏家”纷纷贡献藏品、热议收藏界热门话题,参与热情高涨。
那么,放眼深圳收藏界,民间收藏爱好者发展到了何种水平?是否已形成了一股成熟的力量?深圳市宝安区收藏协会副会长李毅告诉南都记者,当前是民间收藏界的“黄金时期”:“目前深圳本土的民间收藏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以前收藏物仅仅限于陶瓷等珍稀文物,现在只要是新奇玩意,都被开发出了收藏价值。而且,这些登上大雅之堂的民间藏品,质量、价值、年份等指标均经得住专家的层层鉴定和考验,民间珍品的数量之巨、品质之过硬,实在远远超出我的预期。”李毅还认为,深圳本土的经济优势是燃起“民间收藏热”的直接原因:“‘收藏’这样一种高雅情趣,势必要建立在衣食无忧,甚至有房有车的经济基础之上,而深圳不少白领也具备了‘玩收藏’的经济条件,收藏物价格上至千万,下至几十,大至陶瓷、青铜,小至钱币、邮票,不一而足。”
但是,也有业内人士对“民间收藏热”心存异议。资深书画收藏者任翠虹认为深圳民间收藏力量过于分散,收藏动机也不纯粹:“很多人参与收藏,却并没有把它看作一个很神圣的东西,而是为了附庸风雅、装点门面、猎奇求异、增添社交谈资,或者仅仅把文物视作可供‘倒卖’、‘拍卖’的商品,在经济暴利的驱动下搜集文物。他们并没有发自内心地对收藏物件饱含深情,因而不能称之为‘收藏爱好者’,但他们反倒是刺激收藏、参加收藏最为活跃的力量之一,不能不说是个讽刺……而真正把收藏当成纯粹爱好的人们,往往又因为收藏物种的多样性、多元化,难以形成聚合、统一的力量,这种散碎的状态有可能制约民间收藏的进一步发展。”
深圳公共艺术中心主任孙振华则认为,深圳的民间收藏力量尚未发展成熟,除了投机、投资类收藏者过多外,还有整体、大环境上的原因:“民间收藏要进入成熟阶段,除了要组建一支具备丰富收藏知识、过硬收藏技能的团队外,还要有民间收藏研究、评鉴的专业人员,才能建立起一个完善有机的行业链条,而上述‘链条’元素,从深圳当前的文化环境来看,是比较缺失的。”
收藏文化不仅仅是“收藏品文化”
如上一段所述,民间收藏者要么敝帚自珍,要么各自为政,有何妙法可以改善这种分散状态?众所周知,供于收藏的各种玩物或文物,本身就包含一定的历史性和文化性,那么对“收藏热”的有力引导,可否促使“收藏文化”应运而生?热衷收藏的习惯会对城市文化造成何种影响?基层文化部门或组织又应当做哪些努力,从而将收藏从“小众运动”升级为“大众运动”?
李毅认为,收藏物不论贫贱,本身就包含文化属性:“正确的收藏心态和收藏趣味,应该是在收藏物件中体悟、顿悟一种情操和氛围,在把玩中参悟哲理玄机,并将美好生活的愿望和念想寄寓其中。任何一个收藏物,不管市价高低,都包含一段历史或者个人故事,都包含沧海桑田的变迁痕迹;而一些颇具考古价值的文物类收藏品,更是古时人类活动、工艺水平、审美取向、风俗人情、美学观点的高度浓缩,浑身遍是文化元素和文化符号。这样直接、生动的历史教材,显然比四平八稳的历史教科书有趣得多。”他表示,只要收藏活动达到一定的频率和浓度值,城市民众的情操修养、文化素质便可大幅提升。
孙振华则表示,要将收藏习惯积淀为收藏文化,必须有健全制度的指引和收藏氛围的熏陶,在基层文化活动中多注入“收藏”元素:“一个城市的文化建设非常需要‘养育’,‘养育’就需要时间的沉淀和岁月的磨砺,就‘收藏’这一块而言,基层文化部门、媒体、网站、收藏协会等应当多进行一些传播、推广和互动,形成一个有机联动的纽带;同时,继续挖掘藏埋在基层民间的收藏力量……这些基础的工作做到位了,参与人数自然会剧增,我们就无需纠结收藏究竟是‘大众’还是‘小众’的问题了。”
任翠虹则提出,要构建收藏文化,就不能仅仅停留在“品玩文物”的层面上:“收藏品种的多样性,已令众多收藏者远远超出了‘玩文物、玩古董’的初级境界,将很多不起眼的袖珍小物也纳入收藏范围———比如收集瓶盖、花生壳、纽扣等等,但是丰富的收藏形式、收藏符号却未能形成一种新颖的收藏语言,收藏文化更无从谈起,我们只能从一些历史悠久的文物中挖掘其本身包含的文化含量,因此仅仅是‘收藏品文化’而不是‘收藏文化’。”
那么,“收藏品文化”如何过渡为“收藏文化”?任翠红认为可从两个层面入手:“首先,对收藏文物的真伪鉴定、年代考据、与城市文化的联系……这些从收藏品中衍生出来的知识和学问本身就可构筑一种文化体系,需要用讲座、宣传等方式来积极普及。而对于‘纽扣’等非文物类收藏品,其实可以鼓励民众把这些小玩意通过拼贴、绘制等方式,D IY成各种艺术作品,如瓶盖堆成的‘雕像’、纽扣做成的模型等等,或者把收藏物件直接化为艺术作品的部分材质,这样的话,收藏品便不再是一种‘孤芳自赏’的私人物件,而是被赋予了公共文化的属性。”
能否用收藏教育促少儿审美?
有人提出,当前艺术界不断呼吁“审美教育应从娃娃抓起”,而收藏具有轻便、简明、操作容易的特征,比相对抽象的“审美”似乎更易入手,是否也可以宣扬“收藏从娃娃抓起”,把收藏纳入到孩子的早期教育中?让低龄学子参与各种零碎物件的收藏,是否可以给下一代注入收藏情趣,在长期熏陶中促成“收藏文化”的成熟?
任翠虹认为,孩子们太需要“收藏教育”了。“很多孩子会对纸牌、邮票、弹子等小玩意进行收集,有的还把它们装订成册,但这仅仅是好奇式的‘收集’,还没有上升到‘收藏’的层面。而这种‘收集’往往又会被很多老师和家长视作‘不务正业’……所以,我们应该对孩子进行适度的收藏辅导,在他们的智力范围内讲授一些收藏小故事,小贴士,潜移默化地注入收藏知识。”
但是,另一些专家则认为“收藏教育”的低龄化有可能导致揠苗助长的后果。孙振华表示:“童年的‘收集’活动跟成年人的‘收藏活动’是有本质区别的,刻意地在孩子身上传授收藏知识,与孩子的心智成长规律并不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