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是齐白石艺术成就的一个重要方面,是白石老人精心哺育的“诗、书、画、印”艺术园地的奇葩。北京画院美术馆最近推出的展览“心诗自书——齐白石笔下的书法意蕴”,展出了白石老人的50余幅书法作品,辅以具有长跋和故事情节的40余件绘画作品,梳理白石老人在书法领域的探索和追求。
北京画院收藏的齐白石书法作品包括齐白石中年到晚年不同风格的墨迹,有榜书、对联、诗稿、日记、题笺等等,从中可以清晰地理出齐白石书法艺术发展、变化的轨迹,老人生平行迹、交游以及心路历程。其中还有些为人们所熟知的史料,如庚辰(1940年)正月贴在自家门上的告白“官入民家主人不利”,是齐白石在沦陷时期不肯与敌伪官府交往之清白节操的佐证。这些书法作品与画作上的题跋相互参照,对研究齐白石书法成就乃至老人生活道路、艺术发展都是十分重要的。
齐白石说,他起初写字,学的是馆阁体,后来到韶塘胡家读书,见到胡沁园、陈少蕃两位老师都是学晚清湖南书家代表人物何绍基一体,于是也跟着学习何体。后来又听从樊樊山意见,学习清代扬州画家金农字体。这种学习过程有其心理因素:早年齐白石由民间画师进入文人行列,需要找到文化上的立足点,选择何绍基、金冬心,容易得到当时当地知识圈的认同。
他临学何绍基字体十来年,学到几可乱真的地步;中年后在书画两方面都力追冬心,其手写的《借山吟馆诗草》结体扁平,点画丰肥,全然是金冬心一体。他对于非闇说过:“冬心的书体有他的独创性,最好用这种字体抄写诗集,又醒眼,又可以唱念,更可以玩味。”
齐白石41岁到北京,结识李筠庵,李筠庵劝齐白石跟他学写魏碑、临《爨龙颜碑》。齐白石的墨迹中尚可见到爨龙颜、爨宝子两碑的影响。
齐白石最后学李邕,以临习李邕《云麾将军碑》下的功夫最大,不仅对临,而且背临,直到能将临本与原帖套合的地步。
他对胡佩衡说,自己的书法得益于李北海、何绍基、金冬心、郑板桥与《天发神谶碑》最多。“写何体容易有肉无骨,写李体容易有骨无肉,写金冬心的古拙,学《天发神谶碑》的苍劲。”此外,同时代书画家吴昌硕大气磅礴的书风对齐白石也产生过影响。
“衰年变法”后,齐白石的书风与画风同步走向成熟,最后凝结为我们所熟悉的齐派书体。到80岁前后,达到高峰。
齐白石书法艺术的成就主要在行书和篆书两个方面。行草多用于画跋或书名、题识等,舒展大气,与画中形象相映成辉。而自由书写的日记、便笺等最见性情。
他的篆书主要取法于印章和东汉、魏晋南北朝之际兼有篆隶结体与韵味的碑版。齐白石中年时曾认真用朱笔勾临赵之谦的《二金蝶堂印谱》,为了学习治印,也是由此入门识别篆字。他的篆书多用于以擘窠大字写楹联、中堂、横披。他的篆书字体不是规范的小篆,也未上溯到金文甲骨,而是在篆隶相间中抒发豪迈、放逸、自由创造的精神意趣。
“我书意造本无法”,那是他强调在书法创作中自立门户,不依傍前人的原创意义,但并非真的“无法”。
郎绍君评论齐白石书法:“字有画意,是齐白石书法的一大特点。”字有画意,画存书风,齐白石诗书画印相互配合、彰显,形成完整的艺术创造和审美特色。
齐白石书法作品的整体布局,在磊磊落落、欹斜多姿之中有着精心的设计,是似欹反正。李可染在《谈齐白石老师和他的画》一文中说,老师写字和作画一样,从不会“信笔草草,一挥而就”。“比如有人请他随便写几个字,他总是把纸叠了又叠,前后打量斟酌,有时字写了一半,还要抽出笔筒里的竹尺在纸上横量竖量,使我在旁按纸的人都有点着急,甚至感到老师做事有点笨拙。可是等这些字画悬了起来,又会使你惊叹,你会在那厚实拙重之中,感到最大的智慧和神奇。”
有时出现笔误或漏字,他一定会在文末注明,绝不敷衍欺世。82岁时书王安石诗,误将“川”字写错,特在题记中说明:“‘水’字篆成‘川’字,殊堪一笑。”
齐白石的许多画跋、题记都与书写的内容紧密联系,缘物寄情,耐看耐读。例如他61岁写的那幅横披,记下他早年的家境、学画经历和对老祖母的深切怀念,就是一篇很精彩感人的小品文。他常借画跋记事抒情,长文短语,洋溢着真情、天趣,使观者拉近了与作者的心灵距离,相互感应,产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