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天缺先生
在中国现代美术史中,有人潮头呐喊,有人默默耕耘,前者寡,后者众。丁天缺,就是这样一位因历史变革而不为大众所熟悉的老先生。2018年8月18日,为纪念丁老逝世五周年,“梦里孤山——丁天缺纪念展”在艺栈ICI LABAS开幕,为世人揭开一段尘封的往昔记忆,为这位民国艺术的斗士重燃他本应被赋予的荣光。
“梦里孤山——丁天缺纪念展”开幕当日研讨会现场
被历史遗落,却从未被后人遗忘
丁天缺,原名丁善庠,1916年出生于江苏宜兴,1935年考入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师从吴大羽,后任其助教。他的同门好友中,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无不成为享誉世界的艺术大家。
丁天缺(左一)与赵无极合影
而造化弄人,丁天缺的一生坎坷蹭蹬,备尝艰辛。抗战爆发,临国难而播迁,他随学校转辗江西、湖南、贵州、云南等地。一九四九年后,各种运动降临,他先被指为“新派画”头头,遭学校除名,不得已栖身于浙江医学院。谁知不久,更大的风浪接踵而至,前后蒙冤将近三十年。直到1980年,丁先生才获初步平反返回母校。几度深陷囹圄,夺取了这位老人最黄金的创作时光;而艺术史中不同派系的纷争,又格外将这段历史淡化疏离。
一九三八年同学们在沅陵郊外写生后野餐
本次展览策展人,资深艺术顾问石建邦主持论坛
艺术批评家朱其指出,在民国美术史中徐悲鸿体系与吴大羽体系并行,但后者明显被历史边缘化
“民国美术史的书写,原本有两个并行的体系:一是徐悲鸿倡导的写实体系,希望引进西方从文艺复兴到十九世纪末的写实主义来解决中国画的造型问题。另一个则是以吴大羽为代表的现代色彩体系,着力强调印象派之后以色彩为中心的现代绘画实践。但是后者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被归为资产阶级形式主义的范畴受到批判并被边缘化,因而成为了民国美术史上的一笔空缺。”艺术批评家朱其在开幕学术研讨会上如此强调。
798艺栈空间馆长侯湘华为文化部副部长董伟介绍展览
展览开幕当天研讨会现场
近十年来,学界重新梳理民国美术史的脉络,而吴大羽体系也逐渐得到世人的认可和重视。然而,无论历史是否存在片刻的遗矢,丁天缺先生的师德与为人却从未被后辈所遗忘:“梦里孤山,撞钟莫忘,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为此次展览作序并主持丁老自传的出版。开幕当天,文化部副部长董伟,中国美术馆副馆长安远远,本次展览策展人,资深艺术顾问石建邦,艺术批评家朱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张所家,中国美术学院教授连放,前文化部外联局局长侯湘华,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法语教授孟筱敏,前新世界中国地产北京地区总经理,收藏家陈子荣,丁天缺侄女丁韵秋等纷纷出席,代表学界、丁老亲属和学生共同追忆、分享,纪念丁天缺先生逝世五周年。
丁天缺先生为夫人所作画像,《半个世纪的画像》,1998
色彩照进囹圄,飒然天性描绘生命质感
本次展览的三十余件作品,呈现了丁天缺先生在人物肖像、风景及静物等几个题材的油画创作。大胆的线描勾勒,色彩的明丽交织,成就了丁天缺先生独特的绘画语言。从这些作品中不难发现后现代及野兽派的风格影响,与其精心雕琢具体细节,艺术家更追求色彩的表现,从而传达情绪及更深入的艺术感受。
丁老笔下的作品,颜色绚烂,处处流露着对生活的热爱
驻足作品前的观众
方寸画布之间,谁能想象这绚丽的色彩出自一位蒙冤而深陷囹圄的老者?然而,正如诗人顾燃所言,“画对于他,是另一个人生。这个人生是外界无法干预的,是完整的…所以他用的白色跟蓝色都很决绝"。
《风》,1990
《夹竹桃与甜橙》,1990
《人生》,1999
一世骄阳挥洒对艺术的满腔热爱,生命既已被岁月塑造,何不超越苦难,将璀璨和明媚引入笔下,用纯粹明朗的色彩安抚灵魂。丁天缺先生的倔强、洒然、纯粹与真善,都成为这一抹抹亮色跃然纸上,淡然于世,又傲骨嶙峋。
《歌剧导演谷风先生》,1989
《溜冰女教练》,1986
《虎跳峡》,1980
一如他的肖像作品,从不以美取媚于人,而更在于人物内在的情绪流露;又如他自己晚年所言,同学赵无极的画“似是而非”,而他自己的作品则常常“似非而是”。尤其表现在山水风景上,他化山林为怪兽,更是“自作主张”,将山水风景赋予精神和灵魂,甚至变形为人像与动物隐匿其中,在借鉴西画色彩经典的同时,不断结合中国本土语言探寻自身创作特点。
丁先生工作照
手持“两支笔” 笑看人世间
梦里孤山醉倒,问梅我醉如何,伴鹤幽居生意少,草赋招魂宿恨多,踏歌舞婆娑。
谩道经年不遇,英雄自古坎坷,种竹西园励志节,学画南楼图枕戈,举杯笑呵呵。
——丁天缺《除夕醉中作——调寄破阵子》
展览文献,展出丁天缺先生翻译手稿及出版物
驻足文献资料前的观众
如果说,丁天缺先生的一支笔是饱含激情挥洒绚烂色彩的画笔,那么他的另一支笔则游走于文字丛中--吟诗作译,搭建沟通中外文化交流的桥梁。
展览的后厅,通过诸多文献、手稿与信件往来、译本和出版物,展现了丁天缺先生的文字才华。“梦里孤山醉倒”,“西湖旧梦不胜续”……今天重读他困顿之际书写的旧体诗词,字里行间,满溢着他对西湖,特别是对母校那份魂牵梦绕的情感。“谩道经年不遇,英雄自古坎坷。种竹西园励志节,学画南楼图枕戈”(丁天缺《调寄破阵子》),先生实在是一位满腔热忱,有着浓郁家国情怀的知识分子。
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法语教授孟筱敏回忆丁老生前对她翻译工作的指教,至今仍受益匪浅
赵无极专《自画像》翻译文稿及通信、照片
文献资料展示
同时,在翻译介绍西方画家作品及艺术理论方面,丁天缺曾译作《毕加索》、《赵无极自画像》等书,并在返校后暂任《美术译丛》编辑,译介了大量有关印象派、立体主义等现代绘画的文字,为国内新潮美术青年引入新的绘画启蒙。醉心法国文学的他亦译有《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选》和《魏尔伦诗选》。“丁先生的提携和指引令我受益终生。当年我才二十出头,他却十分信任的将翻译赵无极传的工作交给我,并为出版校对、修正。他一直强调,翻译不是字面语言的对应,而是要把内容整体连贯来看,挖掘文字深层的意图和内涵。同时,他教导我一定不要放弃中文的古诗词,‘这是我们国家的精髓,要掌握好!’” 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法语教授孟筱敏回忆起当年点滴,仍历历在目,感激至深。
《观音跳晨曦》,1991
展厅陈列着丁天缺的学生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李秀琴为丁老的铸像,许江先生送给丁老的画架上放着丁先生生前最后一幅作品,未完成的《观音跳晨曦》
"宜兴铁头"——用刚正不阿的脊梁扛起一个世纪的敬仰
丁天缺先生的名字是自己改的,他说自己性格倔强,不爱顺服,所以老天要他“下凡”历练,因而“天上少了一个”,就叫“天缺”吧!也正是因为他这份执拗个性,被人冠以“宜兴铁头”之称。
丁老于画作前存照
丁天缺先生像的背后是一道清晰可见的刚硬脊梁,艺术家以此向这位老人坚毅的品格致敬
展厅前厅,丁天缺的学生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李秀琴为丁老铸了一尊塑像——老人坚毅的表情隐在一副镜框后面,而他背后却开裂着暴露出一段铮铮脊梁——这脊梁,是老人的不屈傲骨,是对命运的抵抗,也是民国老知识分子令人肃然起敬的坚韧精神。
丁天缺学生,中国美术学院教授连放为恩师画像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张所家当年慕名前往,与丁天缺先生亦师亦友
正如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张所家所言,“先生击不毁打不垮的是他的一世人格。他给后生最大的恩泽不仅在于见解、学识和技能,更是睿智的光芒与善念的心。丁先生的人格魅力,尤其是他不会迷失的刚毅与面对起伏的淡定对我影响颇深。”
展厅现场,丁天缺先生纪录片前的观众
中国美术馆副馆长安远远出席开幕研讨并致辞
“命运交响的时候,经常是悲仓在前的,苦难对于有理想和有才华的人都是滋养,从苦痛中寻得平和,这是一个人是否能够超越自己,超越根本的一个状态。丁天缺先生经历了那么多,却还如此纯粹,大善而为人所敬,这是令我非常感动的。囹圄磋磨,却在画面中看不到任何抱怨和愁苦——他咀嚼了苦难,脱离了苦难,他用一生诠释了艺术的魅力高于生活。”中国美术馆副馆长安远远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驻足作品前的年轻观众
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先生撰文追忆感慨:生命的光华与利刃,同此构成人生的伤曲,也构成了人生的刚烈。伤曲令人唏嘘,刚烈一任后世的纷说与景仰。
用一生的坎坷铸就画布上的跌宕多姿,将满腔情怀注入诗词文字的灵魂吟唱。无语凝噎,又沧桑如歌。宝剑锋从磨砺出,痛苦中保有不屈的灵魂,想必,称他为战士亦不为过了。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连放回忆丁天缺先生生前点滴
前新世界中国地产北京地区总经理,收藏家陈子荣在研讨会上发言
展览开幕现场,国内外观众慕名而来
往事并不尽如云烟。洒然天性与纯粹秉直的灵魂在迷雾退散后越发显现,那些对艺术的才情与信仰,执着与倔强终将重新恢复它历史的荣光,填补曾经的缺失。世间不曾遗忘,因为人们依旧记得和敬仰——丁天缺,梦里孤山,此经梦回,驻足人心间。(图文/付朗)
丁天缺大侄女丁韵秋女士追忆先生生前事迹,并表示举办此次展览是自己的一份责任,希望更多的人了解这段历史,记住丁天缺
展览开幕部分嘉宾合影
策展人石建邦先生接受媒体采访
驻足作品前的观众
展厅现场,陈列大量文献资料作品
展厅现场
798艺栈ICI LABAS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