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度”——谈黄健的陶艺作品

时间:2010-06-30 14:25:11 | 来源:艺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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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风度”,直接的联想就是“魏晋风度”——一种不同于流俗的名士品相。风,是自然现象,先开始用来比附思路流变;进而用于评价辞赋文章(刘勰《风骨》篇云:“诗总六义,风冠其首”);再进而以文及人,扯到道德风范上了;再再进而,转向仪表外貌、甚或言谈举止(比如“风度翩翩”)。我这里谈及的风度,是指黄健的精神状态,以及通过他的作品所反映出来的思想观念,或者以上兼而有之。

黄健的作品,总是飘忽着一股魏晋遗风。未见得显山露水具体形象,却在否定与肯定、攫取与抛弃、破坏与创造当中,执拗地追索清峻、通脱和华丽。它们的形式外表看似复杂,形象元素却始终是由几样凡人常见的物件相组合;清幽单一的釉色近乎固执,直逼烟云水气一派,散发出超然物外的审美理想。

观赏《青灯》系列的清峻平和,使我们无法不聆听另一种对生命的阐释,冷峻得吓人。说是灯,却无油无火,装载着无光自荧的平静与恬淡;遥远的历史记忆像风一样虚无缥缈,刻意加厚的青瓷釉面使一切形象模棱两可,即使是飘逸欢快的鸟儿也混沌模糊;一遍又一遍的施釉必定是给黄健带来了快感,将拉、捏、堆、塑等工艺手段统统埋藏于厚厚的青釉之下;管他冷漠的青灯古佛,还是孤寂的黄卷青灯,这些梦魇般的意象也被统统隐蔽到了清白后面。死寂的青灯,活跃的灵魂。

田园诗意来评论黄健的《荷塘》系列,有点俗套,可没别的词儿了。从散乱的莲蓬、荷叶和弯曲穿插的管状枝干,可以看出他的态度是通脱而随意的。但内在的智慧又使自由得以收敛用方直型的、或器皿型的外框加以限制,它们有效地掌控着生命的奔放。荷塘月色、鸟吟蛙鸣,自然的瞬间在空寂中凝固,风度中流露出的灵魂融入秘色青瓷,如同禅宗境界之“空山无人,水流花开”(苏轼语)。这是用心灵歌唱、以物质写意。人生苦短,但求愉悦。

佛学盛兴起自东晋,以周(易)、老(子)、庄(子)为基本内容的清谈之风便不再时髦。但以魏晋风度为开端,形成了兼顾儒道两路的士大夫精神,它几乎被默认成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格基础。其影响之深,甭管真的假的,直到今天,在大大小小的人物身上差不多都能看出一点迹象。没有见到黄健作品的实物以前,先看到照片,有几张照片上的造型很怪,看不懂,便问:这东西,哪边朝上?他答:哪边朝上都一样——是从作品的头顶上面俯拍的。能把别人的视线拉到他的观察角度,这是黄健的风度。受了魏晋风度的影响吗?许是,反正看上去既新鲜又不累。

素淡的清釉笼罩着《魂瓶》系列,它的华丽若隐若现。莲蓬、残枝、败叶、婴孩、小鸟、鬼脸——用生灵组合成死魂,以真实幻化荒诞,剪不断,理还乱;重复出现的“擦擦”、经版,又把气氛带入了佛教的思想境界。佛界净土,一尘不染,可是佛学内容浩如烟海,只站在门口看看,就令人望而生畏。想往简单处说,也不是不可能——乃探讨人生过程而已。大过程,以及大过程所包含的若干个小过程。现在者,指活着的时候,人与兽,有体温有皮肉,有肠子肚子脑子腰子,有,那叫“生命”;离去者,就是人死了,没了,只剩下灵魂。无是本。

对历史风格,个人有各人的理解方式,如同摄影,视角不同。魂瓶是魏晋六朝青瓷所特有的器形,这种上塑下罐的器形具有特定的意义,是用来随葬的冥器。最值得一提的那件魂瓶藏在故宫,它在形制上与别的同期作品没有不同,但特殊的是,在同样乱哄哄一堆亭台楼阁猪狗鸟人之外,还明明白白地竖了一小块碑,下面有捏塑的龟趺驮着,上书“永安三年时,富且洋,宜公卿,多子孙,寿命长,千亿万岁未见央”(洋同祥)。这是当时人们对生命延续的企盼、对祥和生活的愿望,情真意切。弹指间,生死轮回千百年,活在今天的人们,探求人生变幻无常的命运,是否有了新的认识?是否还在执迷不悟?最逗的是,在黄健的魂瓶上还经常出现螺栓、螺帽这样典型的工业文明符号。不知这是不是为现代阴间的人们陪送的生活用品,就像先人装到魂瓶里的稻谷;再或者,想把我们当成螺丝钉,硬拧到传统与现代之间的魂瓶上。也未可知。

黄健是江西人,景德镇的青瓷是必然的选择,这也是一种缘分吧。黄健的这些个“系列”,说了半天,原本就是一滩泥,烧成青瓷,才有了风度。青瓷这玩意儿,在中国几千年的有釉陶瓷史中,最为诡秘。它是瓷器之始,始自南方,历史最长,种类繁多。青瓷之妙,远不止“千峰翠色”、“雨过天晴”这么表面。我觉得较为贴切的一种称呼应是“秘色瓷”。其妙神秘,秘不可测,既有精神也有物质。一方面,精神上“贵无”——青瓷釉色清奇空灵、素淡澄明,应了那几句广为流传的禅宗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另一方面,青瓷是物质上的土木水火,在“还原焰” 的气氛中烧成,回归原本,与天相合,天从人愿,天造地设,妙不可言。经过这洋的美学筛选之后,在陶艺的艺术语境里,是否顺依材料之本实,成为关键环节。西晋左思曰:“且夫玉卮无当,虽宝非用;侈言无验,虽丽非经”(卷四《三都赋》)。东西好也得用的是地方。可以想象,如果把黄健的这几个“系列”,置换成别样的材质釉色,肯定会大失风度。

渗透在作品里的风度,体现了黄健的心理与行为,“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从不急赤白脸。这些年来黄健一直在教舞台美术设计,自己画些画,也从没间断搞陶艺。他似乎在逃避职业化,以陶艺为馀事,保持游心自赏的文人风度。这一时代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不再集中趋同,各种个性化的风度现象构成了这一时代所特有的社会文化景观。各人有各人的风度,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视各自条件而定。当年嵇康不同意世人对“好学”的看法,他的论调是:要是终日管什么都不用干还能吃饱喝足旅游泡吧听乐看戏,那肯定没人“好学”,在内心深处,人人都喜欢游手好闲,所以那些“好学”的,要么出于习惯、要么迫不得已(《难自然好学论》)。且不说这话对错与否,他有自己的见解就可贵。大概黄健制陶并非为生活所迫,他的创作态度率真自然,想做什么就随便作了,从容坦然,随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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