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星《香料No.3》2016布面油画300×220cm（图片由UCCA提供）
几个妖娆曼妙的裸女曲列成队，慵懒的沿阶梯蜿蜒从右上角的黑洞洞门口走向画面中央，大块红色与灰紫色铺满画面，用笔随性舒展，人物面目模糊，仿佛是作者刚完成的起稿阶段，唯有居首的裸女左手上立着一只线条清晰的鹦鹉形象，仿佛从插画页里裁剪拼接到画面里。鹦鹉身体上的一点鲜绿和画面大面积红色形成了视觉上的聚焦。
画中形象似曾相识，裸女下楼的形象让人忆起杜尚和里希特同类题材，女人与鹦鹉的主题又令人联想起华托和库尔贝的类似作品。画中形象仿佛是对西方传统题材的回应。但第二个裸女裂开的头部，又提醒我们在古典优雅的表象下所蕴藏的暴力和少许的幽默感。
展览现场
这是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于2018年3月17日下午开幕的“谢南星：香料”展中的《香料No.3》。这件优雅、诱惑、暧昧的作品被选为此次展览的海报。此次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展出的谢南星个展“香料”只有7幅作品， 7幅新作以带有实验性质的绘画语言探索美的形式、时间、欲望、死亡等基本母题。作品全部以序列编号排列，另有几幅大画的小稿作品。
谢南星《香料No.1》2016布面油画220×300cm（图片由UCCA提供）
谢南星《香料No.4》2017布面油画200×300cm（图片由UCCA提供）
谢南星这七幅作品除了《香料No.3》较为“优雅”外，其他作品并非讨喜之作。不仅没有明确的内容指向性，色彩也较为晦涩而阴郁，画法上趋于模糊而松散。缺乏耐心的观众很难读进画面，但稍有艺术史经验的观众还是能发现这批作品与西方古典油画有若隐若现的联系，不仅女人与鹦鹉，《香料No.7》令人想起“最后的晚餐中”耶稣与门徒们相聚的场景；《香料No.1》扭斗的男女似乎有西方传统题材“劫夺欧罗巴”的影子；《香料No.4》令人联想到乔尔乔内，马奈的草地午餐等经典题材。这些关联又并非直接照搬和挪用，而是某种形似和神似，似有似无，若近若离。若干个记忆碎片的叠加组合，仿佛如梦境一般暧昧迷离。
谢南星《香料No.5》2017布面油画220×300cm（图片由UCCA提供）
熟悉谢南星的观众都会了解，他早期的绘画幽闭、朦胧、直率、残酷，具象。近年来，早已进入不惑之年的艺术家，在画面处理上渐趋平静和自由，既不会炫技也没有明显的戏剧冲突，但就像策展人杨紫的提示，我们仍然能随处可见画面下隐藏的暴力与欲望元素。《香料No.1》中两个缠绕扭斗的模糊人影中，作者分别用一笔暗红色和红色暗示了男性和女性的性器官。《香料No.6》中，洗衣机里露出的断肢。《香料No.4》在两个男女恋爱的甜蜜场景中设置了多处不祥的征兆，男女主人公边上一个黑影、右下角的斗鸡、右上角一串倒计时的模糊数字，似乎这段爱情不仅临近尾声，进行阶段也是充满斗争。《香料No.5》更为奇特，在前景中树立着几块白色“墓碑”，近看却发现是几块写着模糊字迹的名片。名片上画着黑色的头发，却没有任何面孔。据谢南星介绍，有一次他在家整理名片，面对这堆天南海北汇集的名片，可能永远也不会联系的人名。他突发奇想用这些名片来创作一幅作品。那些头发可能就是画家对名片主人最后模糊的记忆。名片处理成墓碑的意向也许就是这些名片将永无声息。而艺术家又将背景处理为单纯的平面蓝色，上面简笔画出鞭打孩子近乎漫画的形象，在暴力中平添几分诙谐。谢南星坦言这张画的蓝色是借鉴了瑞士艺术家保罗.克利临死前最后一幅画的色调，蓝色在西方文化里象征了永恒与天堂。
谢南星《香料No.6》2017布面油画220×380cm（图片由UCCA提供）
谢南星《香料No.7》2017布面油画220×300cm（图片由UCCA提供）
谢南星是一位当代艺术家，他不会满足于古典画家讲述一个唯美完整的故事，他会经常出其不意的把一个画面制造出人为的断裂或插入异质元素。比如《香料No.6》是截然分开的两幅画面，左面是一幅洗衣店的场景，右面却坦露着白色画布，上面飘浮几块云状的彩色块，仿佛是洗衣店衣服晦暗色彩服装的提纯。在《香料No.7》中，阴暗的晚餐场景上突然凭空勾勒出几根粗粗的黑色箭头，分别指向人物的头部，腰部和腿部。谢南星介绍说，这是他源于少年时看国产美术画册的经验，中国早期美术课本喜欢在外国名画标注各种符号来分析画面元素，以他现在的眼光看来，那已经是一种对名画再创作的过程了。
谢南星《香料No.2》2016布面油画220×300cm （图片由UCCA提供）
但谢南星的这批作品既不是典型的观念性作品，也不适合在视觉上大快朵颐的咀嚼，就像品茶一样，只有平静下来慢慢看，细细品味才能感觉到它们在表象的粗疏，漫不经心之下隐藏的细腻。“香料”系列画面似厚实薄，大块厚涂笔触却没有厚厚的肌理。有些画面就如水彩水墨一般晕染丰润。当近距离观看画面的笔触会发现，这些笔触非一蹴而就，而是多层覆盖，每一层都很稀薄。从远处看，物像仿佛是镀了层光晕，这也是谢南星画面中所特有一种光感。据谢南星介绍，他的画像逐层显影，至少要分四层才能完成。很多细节必须要凑到近处，再退回远处反复琢磨才能看出一些端倪。比如那幅灰色的《香料No.2》,据UCCA策展人杨紫介绍，这个画面来源于希腊神话众女神争夺金苹果的故事。这幅画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一片混沌氤氲的灰色，细致观看会看到里面隐隐约约的有一些人影幢幢，但每个人形都似是而非，似人形更似鬼影。
谢南星《香料No.3》2张小稿
谢南星《香料No.6》小稿
谢南星介绍自己是版画出身，版画更强调制作的过程性。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问他创作时困难的阶段是什么？他坦言，每张画开始前都是空白，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也会在作画中不断调整方向。不同于很多当代艺术家即兴创作，他会在大画创作前准备相当传统的小稿画。这次展览谢南星也将每幅大画的小稿都放在展览中。从这些小稿中观众能看到它们和大画的差异性，从而得以窥视作者作画过程中的思考。比如《香料No.3》，在一张小稿里鹦鹉是一张贴纸贴在画面中，而另一幅下楼女人体的小画中，白人女人手执东方团扇，这种处理方式似乎更有一种东方情韵，但作者在大画里还是选用了相对中性的鹦鹉，也许这源于作者规避过于明显的指向性。
展览现场（图片由UCCA提供）
展览现场
本次展览设计中令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甬道、长廊、中展厅三处展览空间墙壁都刷成了鲜亮的绿色，这种高纯度的绿色与阴郁的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于这个设计，谢南星认为主要是考虑如何将有限数量的作品与宽大的空间形成呼应，他想到了以色彩作为展览的主要穿插因素。这种绿他称之为“牙膏绿”或“死亡绿”，而与其对谈的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田霏宇称之为“社会主义绿”。
谢南星与田霏宇对谈
谢南星是70后早期最具代表性艺术家之一。2002年他与尹朝阳、田荣、忻海州、何森、赵能智参加过朱其策划的“青春残酷”展览，他的作品还参加过威尼斯双年展及卡塞尔文献展。谢南星成为职业画家之后一直没有停止艺术探索的步伐。近年来，他围绕图像和观念又有很多新的系列作品。此次在“香料”展的新闻发布会现场，他坦言此次展览并非欲建立艺术宏大话题，展览也非他探索的主要方向，而是源于他在欧洲的威尼斯、马德里等地艺术之旅的印象。在西班牙的普拉多美术馆、威尼斯学院美术馆他遍览西方古典油画，同时他也注意到威尼斯学院美术馆的藏品中，有大量文艺复兴时期的东西方香料贸易记录， 这次展览他取名“香料”，也有交换的意味。对于新作创作过程，他以看电影做比喻，并非有具体的指向，而是与欲望、时间、形式等相关联。而对于“香料”这一话题，展览前言中将其喻为东西方贸易或文化交往中的误读，艺术家将“古典题材本身所具有的故事性元素被渐次剥离并进行置换，而成为谢南星自身具有调侃意味的艺术表现形式中调味的‘香料’ ”。
对于作品的解读，谢南星在以往的采访中曾经认为对于当代绘画变得越发精英化，越来越多的人对绘画缺乏阅读的耐心，观众需要对绘画有明确的解读，而过度的解读已经令观众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所谓得到的越多，收获的越少。艺术家希望邀请观众自行决定观看方式，作品能和观众有一种平等自然的交流。此次画展每幅作品旁边都配有二维码语言解读，语音解读的作者东门杨并非美术史论科班出身，谢南星邀请他写作也不是为自己的画做标准解读，而是欣赏他充满想象力、文学化语言来诠释绘画的方式。“我的绘画充满杜撰，他的文字也充满了想象和杜撰。”他这样评价东门杨的文字。在这里，文字与绘画成为并行独立的存在。他还透露，他与东门杨合作的一本三万字的书也将在展览期间亮相，这本书将记录谢南星与东门杨之间点点滴滴的故事，非常鲜活生动。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谢南星：香料”将展出至2018年5月27日。
艺术家谢南星
关于艺术家
谢南星1970年出生于重庆，现工作、生活于北京、成都两地。自1999年起参与各种展览，其主要个展包括：“无题三种”（麦勒画廊，北京，2016）；“谢南星绘画展”（哈伯格火车站艺术协会，汉堡，2005）等。主要群展包括：“门闩”（C-空间+龙口，北京，2017）； “中国8——莱茵鲁尔区中国当代艺术展”（雷克林豪森艺术馆，雷克林豪森，2015）；“新作展＃1”（OCT当代艺术中心，深圳，2014）；“我们的未来：尤伦斯基金会收藏展”（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北京，2008）等。他的作品也曾在第12届卡塞尔文献展（2007）、第48届威尼斯双年展（1999）等重要艺术展中展出。
展览现场
展览现场（图片由UCCA提供）
展览现场
展览现场
UCCA策展人杨紫为媒体导览
展览现场媒体记者拍摄谢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