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菲勒斯之谜———谈韦嘉近作

时间:2016-01-12 10:50:43 | 来源:艺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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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韦嘉的作品发生了某种不动声色的转变,一些貌似卡通的画面裹胁了某种关于时空、生死、人生在世、存在与无的终极问题。那些自传性的清秀少年的抽象性、象征性的举动中,总是勾连着某些或轻飘或沉重的隐喻,透露着或诗意或深意的叹惋。


两个空间

韦嘉的画面里经常出现两个连续的空间,一个是近如面前,另一个缈如天边。它出现在树干的背后(如《马上风光》),或者空间虚空的连续中,这是两个空间纬度,也可以是一个时间的脉络被跳跃性剪辑。被创造出的时空最终会毁灭,它们无法融合,无法进化,它们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就被诅咒了。它们只停留在三个维度上的一点,既不前进,也不后退。韦嘉只选取其中的两个进行叠加,使它看起来更像物理世界与精神世界、躯体和灵魂、真实与想象的区别。大脑的记忆通过信息的储存、复制、迁移、修改后,不可琢磨的灵魂被物质化、形象化了。画面给出了一个真实发生的并不断延伸的虚拟空间。他实实在在地于现实和虚拟两个空间里生存了。今日之我是否即是昨日之我?梦醒之我是否即是梦中之我?人只能把记忆、象征与想象当作自己的灵魂,如同拉康R/S/I的“三交叉钮结”结构。未来不可知,过去不可寻,只有不断逃脱的当下。如何能证明自己曾经存在?你在妄想用那次诡异的草地午餐的残留痕迹来证明吗?那个于微茫处欢乐奔跑的身体不曾真的存在过吗?那么,什么是灵魂经历过的真实呢? 


暴露的玩偶

韦嘉不断地把自身偶像化,让自己成为玩偶。玩偶就是偶像,他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不断的让人给他穿衣或脱衣,上妆或卸妆。他总是在邀约画面之外的你进入他的游戏。《刀光剑影》中,一把来自于游戏玩家视点的操作刀具的冷光上,反射着你低调冰冷的眼。你的武器装备不够精良,但你的怒气很足吗?只有从圆形的小镜子前,才能看见游戏设置的玩家之脸,一个扑了白粉的,口鼻处流血的冷漠之脸。因为这微小的受伤的血渍,不可接近性,增加了他的美。他大睁着双眼,对自身视而不见,这种模特般的冷酷不是自身压抑欲望的结果,这是完美与反常的巅峰。除了自身的形象外,没有任何欲望和超越时,才能如此充分的菲勒斯(Phallus)化,如此令人眩晕。“模尼特”(mannekan)一词,意为矮人,又指小孩与阴茎。韦嘉通过他人的目光和镜像的功能使自我得到触摸、膨胀和泛化。他遮挡主体在自身缺失的关系,身体被符号化的令人赞叹的摆布和展示,用一种精巧的控制,毫不动摇的戒律,使画面中自己的身体成为了一种独创的超级诱惑的范式。对伤口的细节、纤细的血渍和凌乱的墨迹,以一种意外和反常增强了完美的修辞。一道敏感的伤口,不再作为痛感的代言,往往呼唤出的是更强烈的美感和狂恋。他的冷漠丝毫不倾向于爱,而更倾向于被爱,他把自己塑造为客体,成为欲望的对象,成为诱惑、满足、魅力的载体。在《从天而降》中他又迫不及待地自我完成了一系列预设的满足,两个自我,两个菲勒斯,互相拥抱、缠绕在一起,从凌霄下坠,那种失重与失控中飞翔的快感……


机器情人的尸体

在《渐行渐远》中,韦嘉杀死了他的替身,切口在头颈处裂开,散落的零件和扯断的线路标志了它的身份———“非人”。这涉及到了对“存在”的双重否定性,异化与死亡。人的概念本身,界定出非人。主体在把抽象的体制内在化的时候,才成为非人,这个体制来源于后天的外在世界,道德的、自我的、宗教的、法律的等不可调和的规定性,对自由和理智的言说取消了对立。被体制更深地内化为自我意识和教养,无不使你的举止言行如同被编写的程序输入可供操纵的无灵魂的机器人。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抛下一具年轻而美丽但却断裂的尸体。机器人的死亡是一种悖论,它从来没有真正的获得“生”过,报废的机器人丧失的只是可供交换的功能性。它获得了一种可能性的解放,创造了一个不分彼此,无法终结的空间,没有情感,没有丧失,没有隔绝,没有意识,没有生死。一切都在这里,一切都是可逆的。


花瓣男人

在《花沐男》中,韦嘉把花瓣洒在水里,与之共浴。在早期的《美丽与哀愁都不足道》中,一个眼光寂静的男人手持无人过问的鲜花,几片花瓣静静落下。而在《无处可逃3》中,花瓣则像鲜血一样,在黑夜荒地里四下散开。韦嘉在作品里堆满了花瓣,绚烂,娇嫩,脆弱,代表了欲望、青春、痛苦与绝望,成为一个不可救药的唯美艳丽的意象。鲜红的花瓣成为一种人为的激情,具有一种形式上的无用性和致命的完美性,它营造了一种超脱于日常生活之外的礼仪性仙境。他的快乐我们从不曾见过,他的哀伤能够激起人们的美感,他的伤口则更像红色的玫瑰。


无处可逃的监狱

在监狱历史中,最节省和生效的是1791年边沁设计出的Panopicticon———“圆形监狱”。它配有百叶窗和高耸的中央监视塔楼,玻璃牢笼中的囚徒则感觉随时有人监视,整日惶恐不安。“看守”的职能被抽空化、全能化和内在化,形成了自我监控和互相监视的挥之不去的幽灵。社会生活亦是如此。当强迫性的权利把规矩与法则不知不觉的建构成每个人内心世界的基石之后,即使不费一兵一卒,即使环境宽敞明亮,但它依然恐怖、阴森、残酷、压抑,无处可逃。比如街头巷尾的那些监控录像、出租车挡风玻璃上的抓拍镜头、Email过滤检查、电话监听等无所不在,而又无法察觉的审视,已经内化为每个人的自我。光天化日下,一个披着黑色紧身衣,手足无措,一种紧压和收缩的感觉控制了全身,站在光秃山顶上的少年,还能到哪里去呢?


美,很久以前一直存在,韦嘉则让它登台亮相。他特别擅长于黑暗和夜晚的描绘,暮色悄悄降临,那些珠宝般色调精致的颜色便在浓郁的底色中浮现出来,生动又晦涩,充满了微妙而平淡的乐感般的暗语。他的形式风格与他的趣味、氛围和思想自然而然地连接,弥合,生成一体。正如有人曾经说过:“美,是天才的一种形式……”(文/ 付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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