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日里的记忆是片断的、飘忽的,总是能把沉积于深处的场景勾出。看着过去的作品,已是一段已逝的回忆,虽然美丽,但绝不愿再触及少许,更无法沿着过去的思维向前摸索前行一步。
二十年前记忆中的静夏,痴迷于脑海中夏日场景的敏锐感触。坐在静冷的房内看着玻璃窗外烈日下凝滞的绿色,一丝微风不起,只是一只小鸟一飞而了无了踪影。慢慢的把这些细化在了熟宣上,一笔笔的勾勒,一片片的渲染,不知不觉中,时间已静静地流去了十数年。看现在还存留的一些工笔画作品,竟不知当年是那样的一种思绪和心境,完全不知身在何方的一种随性和不知。现在很多朋友还在被我当时作品的记忆所触动,一味劝我继续追忆一下已逝的画面意境。
后来,不知是何时开始,我在这种慵懒的不知不觉中一下子感到了不知所措,像一条长河在经过舒展大度的缓行流淌之后,需要急速的转弯前行,需要跌荡,需要归入大海的潮涌。笔尖在纸上渴望找到如神经末梢通入毫端般敏锐的触觉。水和墨随笔端渗入生宣纸后一点点的幻化开去,如思绪漫无边际的延伸。画前我所设想的框架结构以及物像的造型已然忘掉了大半,都在随遇而造中改变调整了。直觉所能感到的只剩下最基本的干湿、浓淡、疏密、聚散、方圆对比以及对水墨交融间不确定感的无尽趣味了。所有都是在自然地调节,湿多则干、枯则需润、遇方则圆、遇淡则浓……一切都是自然的发生。忽然想到昨天谁说的笑话,说有个笨女儿在厨房和面,不断问母亲面加多了怎么办,答曰:“加水”,稀了又怎么办,答曰:“再加面”。最后问一袋面都加完了,还稀怎么办?我想也只有再买面了。
(二)
夏天更多的记忆是在画室和画库之间,美院画库历代的原作于我结下了诸多之缘,由于当时的原因,很多作品可以借到临摹室的玻璃展柜里,今天只能在展室看到的作品可以放在画室静静的与己为相伴。已经记不得是时间流淌的哪一段,墙上的明人、清人作品感觉也就是创作于上一个夏天,现在记起我曾与那么多的古人单独相处,深入交谈而忘记了时间,就如同沉迷于虚拟的世界里在空虚中与一个个虚无的人交换看法和意见。学习的七年间我沉溺与中乐此不疲。
美院的大门外是一片麦田草地,走过草地的尽头就是曲折的蕨河河滩。夏风中的草滩上忽而漂过一只笨拙的雏鸟,像是一个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在误跑误撞,令人心生爱怜。树上的无名杂鸟瞪着滚圆的眼睛,就是走近也不惊飞,眼光是那么好奇和宽信。清浅的鳞波中鸭子好以片片的落叶在河水中飘荡,随波起伏,竟完全不似看过的有些画面像把野鸭用手提在眼前……
花和鸟等画中之物是地的精髓,只有长在其中,融于其内才是一颗颗活的因子。这些看似寻常之物表现在画里不应是华美,不应是灵利,而是心境的观照,是一种宽和容忍的亲近。只有当你用看待孩儿的心绪去观察之时,这些形象才能鲜活起来,才能化作生动的画中物。此时的水墨已不是单纯的画内形式,而变为形象的一种存在状态。用笔用线也不再是作画的目的而化为画境与心境沟通的语言。眼前详熟普通而令人激动的旷景曾经吸引了多少前人画者的目光与心绪。是在这块地方生化出了我们熟悉的毛笔纸砚,在这块地方古人演化出了无数的绘画形式与语言。作画时的皴、擦、点、染也是他们目及眼前的意境从心里发出的颤栗与声唱。
用自己的认知去感悟眼前,用自己的心智去体会眼前,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面前。当我们所尊重所敬仰的前人经典作品化为夏日里的记忆时,只有眼前的自然是真实的,只有内心的感触是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