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画风景写生,始于40多年前的少年时期。当时条件很差,曾有过自制画箱、油画白颜料及油画纸的经历。其时不乏的是对绘画的热情。记得在故乡湘江边的第一次油画写生,虽与对象相距甚远,然作画带来的兴奋而致感觉甚好。其后经历上大学、读研究生、出国研习、做职业画家,户外写生风景却始终未有间断。
六七十年代,可供学习的艺术书籍和画册资料极其匮乏,不易借得一本上世纪五十年代印制的关于印象派的小册子,虽为黑白图例,但那些描写自然与日常生活的题材、黑白对比中呈现的阳光感、生动活泼的笔触却深深地吸引着我。稍后在自习绘画的同时,还通过各种渠道先后借阅过以前的一些文学艺术及理论出版物,其中多数是苏联时期的艺术论文和印刷粗糙的图片或画册。在西方美术史的阅读中,使我接触到西欧的许多大师和他们的作品。这些粗浅而零星的知识构成了我自学过程中的理论基础。
俄罗斯的画家,我喜欢瓦伦丁•谢洛夫生动的肖像画;伊沙克•列维坦抒情的风景画和康斯坦丁•尤恩的风景画中的漂亮的色彩,以及普拉斯托夫的朴实的农村风俗画。西班牙画家委拉斯贵支无与伦比的肖像画,印象派大师作品中的光与色、以及当代英国画家吕西安.洛伊德作品中那震撼人心的真实与力量……
大学期间,全班曾被派往湘西山区参加省农业学大寨工作团,为时一年,每周仅得两天专业课用来集中画人物肖像,此外还利用所有的零星时间画了大批的小幅风景写生。至今记忆犹新,因为直接在生活中捕捉到的形象生动性和现场感是校内课堂作业难以达到的。
1978年,我考入中央美院油画研究班,受教于吴作人先生、侯一民先生、林岗先生及靳尚谊先生。除接受严格的课堂训练外,仍充分利用一切机会外出风景写生。为毕业创作,我深入到湖南田野乡间收集素材,画了大量的户外人物与风景,旨在研究创作中所需的典型人物形象和人物在外光下的种种色彩变化,正是这些详实而大量的素材保证了《插田时节》的顺利完成。
在法国巴黎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泡在博物馆里,仔细研究大师们作品的创作理念、观察方法及表现技巧。对大师作品的反复阅读于我的启迪是受益终生的。即坚守对大自然的真诚,用自己的眼睛和感受去表达。
出国之后,为生计曾在画室里闭门造车,利用照片为素材进行作品,但照片反映的色彩十分有限,故常需外出并将户外写生的认识融入到创作当中。对一个画家而言,长时间弃写生而画照片是十分危险的,将使画面造型毫无生气,尤其是色彩势必简单、概念、孤立、僵板,从而导致表现的拘谨和做作。
近些年,我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肖像和风景的写生中,画集里的作品是其中的一部分,所绘多是我居住城市的景色。写生中光线变化的缘故,致使作品必须在较短的时间内快速完成,因此选择了小幅面。为解决写生的交通和气候问题,常自驾车外出,许多冬季的作品便是在车内倚窗写就的。受停车位置的限制,致个别作品的景别在构图上似有重复,但有些则是刻意表现同一景点因不同季节或不同光线下的不同感受的结果。
风景写生,是与大自然最直接的交流与学习的过程,每次作画都表达着对她的一份感动和敬意。这是我乐此不疲的缘由。
我喜欢表现大自然的光色变化、四季变更。关注这些变化,常见常新,所以每次的写生都看成新的体验,竭力去扑捉和表现这些感受,其过程是愉快的。
碰到时阴时阳的天气,我同时画两张,一张阴天一张阳光,有意识的把两者不同的色彩变化表现出来。
我在画写生时是自由的,不受任何观念的制约,红的不够红时,我就画的更红,蓝的不够蓝时,我会画的更蓝。
对固有色的固有成见,包括人为地将颜色分为那些是漂亮的,哪些是不漂亮的,这些都会妨碍我们正确的表达色彩,其实,调色板上任何颜色都可能是漂亮的色彩,当你将它们置入正确的色彩关系中, 他们才会漂亮而丰富,另外,注重表达对色彩对比的韵律,把这种韵律表达出来,色彩会生动起来。
在博物馆里,我们向大师们学习他们如何观察和表达对大自然的感受。我所崇拜的大师,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我心目中,只有当我在画画的时候,便忘得一干二净。
大自然千变万化,给视觉艺术的表现提供了无尽的可能,艺术家都依着自己的内心取向而各取所需。在自然面前,我只有用心发现和虔诚地表达,期求朴实而自然的表达自然,我信守这一点!
画画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我经常不断反省自己的作品,对自己不时地提出新的课题。当人懒惰的时候,可以为自己找出一千个理由,而唯一使我毫不犹豫地出去画写生的理由是:也许我会画一张好画。
感谢老同学陈丹青先生为画集所写的前言,同时还要感谢周日球先生的热心策划与赞助,使画集得以顺利出版。
文/ 王垂
2011年7月于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