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古之情 求新之念——丘挺谈《八大处纪游》的创作
文章来源: 艺术中国 | 片长: 00:20:57 | 上传: 2010-11-11

画家丘挺认为,宋代山水画是可以与古希腊雕刻、德国古典音乐并列的世界艺术的三大高峰的视觉艺术。而“平远”一路山水是他认为的山水画最高境界。这张赵令穰的《湖庄清夏图》便是他心中向往已久的作品。

丘挺怀着思古之情和诗意之境对京西八大处进行了描绘,收录了八大处的各处景致,创作了迄今为止他画过的最长的一张手卷画。在这张画的最后,有一段云汹涌萧瑟,迷蒙旷远,成为他与赵令穰神思交汇的纽带……

艺术中国:当时您打开《湖庄清夏图》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丘挺:打开它,感觉是似是故人来。因为我很期待看到这张作品。这一次的展览安排我们去波士顿,我主要的一个任务就是看看这幅画的原作。终于看到这张原作的时候,它的完美性强化了我对赵令穰的理解。这张画我看了以后,那种境界的祥和,旷远的感觉,营造的整体感都是非常完美的。它的细节非常丰富,比如它对一些荷塘的飞鸟和荷叶点子的描述,坡脚和水面关系,坡脚和路的一种互动的感觉,丛林和云的感觉。我觉得这张画是相当完美的一件作品。

艺术中国:这一次的创作用了多长时间?

丘挺:这幅画画的时间很长,但如果说起这张作品的缘起就更长了。我2000年到清华大学跟随张仃先生攻读博士,01年画了很多京郊写生,其中我就去了八大处,觉得这个地方非常有古意,非常适合我的情绪去表现。所以我当时就酝酿了一段时间,画了一张手卷,叫《八大处纪游》,大概有8.6米的长度。这张画画出来之后参加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展览,都受到比较好的评价。其中参加了第五届“影像与生存”上海双年展,那个时候波士顿美术馆的盛昊先生去看了,我跟他并不认识,他看到我这张画,通过组委会找到我,跟我聊了这个展览的事情。所以说起这张画它是蛮有故事的。但是过了好几年,我觉得我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在这个手卷里加进去。 “与古为徒”这个展览主题出来以后,我就在07年酝酿这张手卷,着手起笔到收笔大概是08年开春到09年的夏秋之际,这个时间跨度从08年到09年。不是说我每天在画,只是说这个东西一直萦绕在我心头,可能有时候进度比较快,有时候会搁浅下来,有时候可能是半夜爬起来画两棵树,有时候突然有点奇思妙想就凌晨爬起来再弄一下,就是这种经年累月反复填染,完成了这幅作品。

艺术中国:两年的时间横跨不同的季节,画面里面四季都包括吗?

丘挺:不是,基本上是以春秋感觉为主。既有萧瑟之意,又有春意盎然之意,有烟雨迷蒙的感觉,也有晴朗的感觉。因为手卷是可以打破不同的时空观念的,它可以把不同的时空拼接。我这幅画主要还是想追求那种旷远幽深的感觉,包括那种迷蒙,对远的一种诉求,我希望在这个手卷里体现出来。还有一个就是能够呈现我对古意的一个理解,基本上是这样一个设想在画这张画。

艺术中国:从赵令穰《湖庄清夏图》到《八大处纪游》,这个转换是怎么完成的?

丘挺:这个转换,比如说《湖庄清夏图》,它最打动我的就是它对那种平远荷塘的非常入微的情趣的描述,这个情节非常的诗性,我想诗性的东西是我在把握《八大处纪游》这张画时和读赵令穰时的心得是一致的。我是希望非常诗性地把这张手卷完成。我想首先还是在传统的精神层面,就是我理解了赵令穰的这种对诗性的追求,然后我希望在画里延伸过来。它里面对云的表述,对荷塘的描述跟我以前生活的视像记忆有很多不谋而合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与古为徒”,与他这个画对话,我考虑的不仅仅是从他那里寻找到一些共同的渊源气息,更多的我也在考虑怎么跟它拉开适当的距离,但一看又是在一个我强调的非常诗性的精神里营造这种氛围。

艺术中国:这种距离具体是指什么?

丘挺:我想我的画里面,场面、景域的裁剪肯定要比他那张画更具丰富性和多样化,丘壑的转换也更具复杂性。我觉得它(《湖庄清夏图》)是一个设色非常好的画,我这张是水墨的,没有设色,我基本上想极尽墨的变化,我想在这张画中让大家看到中国的墨具备了这种丰富性和精微性。为什么强调这一点呢?我觉得中国画作为东方艺术,它给世界最大的贡献也就是在这种细微的精微感上,这种分寸感上,其它门类艺术往往是很难达到的。而这种精微感,正是中国的山水画、家具、书法等等所具备而很多其它地域的艺术无法企及的一个点。

艺术中国:画完这幅画您有两段题跋,第一段是写画这张画的经历,第二段是对赵令穰的看法,能分别谈一下吗?

丘挺:第一段题跋主要是针对《八大处纪游》。我对这个地方的记述和它的山水触发我的一种思古之情,和我想抒发的一种状态。我觉得它的很多丘壑、寺院、古墓、石墙,它的方方面面非常有古意。我以前非常喜欢传为李公麟的那张《龙眠山庄图》,我临摹过,我觉得这里的很多意象跟那张作品有一些不谋而合的东西,恰恰这一点有我的一份思古之情在里面。这份寄托我想给它呈现出来,当然这种寄托是我个人的东西,不可能是李公麟的东西,所以我用我自己的语言方式把它表现出来。在这个语言表述过程中我可能时时萦绕的是一个真实的造化,就是真实的八大处。因为我有时候去写生并不是真的去写生,我在那边发呆,有时候搞点速写,有时候在那边要两杯茶喝喝,就磨掉一天了,第二天也许就过去玩玩,可能经常这样。所以我觉得在这里完成了对古人的追忆,在这里完成了对造化的感受,所以我想在画画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错综复杂的。古人、造化、个人内在的一种心源,它是不断流变的,不断地在交替。当然我对古人绘画视像的记忆,关键建立在它的绘画品格上。它的绘画品格很高,它的意态很娴静等等这种气息可能是我想去追忆的一种东西,但我画画具体的表现和情绪是我个人的东西。

另外还有一段跋,这张画我是想跟赵令穰有一个跨时空的对话。我一直比较喜欢他这一路的东西,所以对绘画史上“平远”一脉的这种山水画有我的一段题跋。我画手卷都会在后面记一些跋,记述我对绘画史的认识,对渊源流派的理解,包括画家的一些特点。我也提到这里面从王右丞、惠崇到梁师闵、包括赵令穰。这种平淡天真、秀润、平远,它传递的一种气息渊源对之后的影响,包括它这种境界恰恰是非常靠近我们诗歌里论述南宗的诗,我们画评里论述南宗的画的极品的东西。这个可能就是我个人在读这张画,在追溯、想象历史的时候的一些感想。

艺术中国:在这段题跋最后一句说“惜未能得其味外之味也”,这个“味外之味”指的是什么?

丘挺:“味外之味”就是说这种东西实际上是借他来说自己,我想每个艺术家都是眼高手低吧。艺术家有艺术家的快乐,艺术家有艺术家的痛苦。痛苦就是他永远都是眼高手低的,一个艺术家如果眼和手一致的话,他已经差不多了。如果他的眼低手高的话,他不要画画了,他废掉了,所以艺术家应该一直是“眼高手低”的。所以很多你心想的东西,你对古人的心想而推之的好,可能你的手未必能达到的。所以这个记述不仅仅是我对赵令穰这张画的一个比较,而是说记述我本人的一个心境。我本人对刚才提到的自己画每一张画的一种状态,肯定有些方面是近人意的,近我自己之意的,可能有些是不近人意的,种种掺杂在一起。

艺术中国:《八大处纪游》尺幅有多大?

丘挺:这个尺幅是很大的,高度是45厘米,就是一张四尺的宣纸,裁掉1/4,长度我原来设想是12米左右,结果从完成到最后的跋,将近有17米,所以这是我第一次画这么长的手卷。这里面主要是它的起伏跌宕、疏朗、松和紧,方方面面使我不断地把这张画在原来的基础上有所延伸。

艺术中国:里面描绘的景色是八大处的所有景色吗?还是选了几处?

丘挺:选了几处。毕竟不是记叙文,也不是说明文,这个是我自己的一个诗歌散文,所以我想还是写我最感兴趣的,当然还有很多视像根本和八大处没有关系,只是我生活的一段视像。比如后面烟雨迷蒙的一段云,破墙而下的坠云,有早气如蒸等各种状态,就像当年我在杭州生活住在曲苑风荷边上,那种平常去散步啊,这种视像记忆是密切相关的,表现我一些生活的感受。

艺术中国:这一段是否也是跟赵令穰的一个跨时空交汇?

丘挺:我想是的。因为我当时去完波士顿美术馆后印象很深。那天晚上我在酒店写了一个短短的日记。所谓的日记是观画后感,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看完每张画都写了一点读画感。那么我写赵令穰这张画的时候我记述的恰恰是你问到我的这一点,我想借他的云,把我们这种不同的时空链接起来,当然这段云借他也是借自己了,我想这段云是可以找到一种时空相连性的。

艺术中国:您觉得赵令穰的云是一种什么特点呢?

丘挺:他的云应该是暮霭一样的,非常平整,非常幽缓,不急不戾,比较雍容的一种状态,恰恰很吻合中国士夫对于自然萧散平远的要求,带着一种乡愁般的精神气质。我觉得他的云、他的画能够引发像苏东坡这样诗人的灵感,读了他的画会写出很好诗境的诗歌来。

艺术中国:如果有可能让您在上面写题跋的话,您会不会在上面题跋呢?

丘挺:会的。

艺术中国:会写什么内容呢?

丘挺:还没想好。可能会把我画《八大处手卷》第二段跋的相关内容,我画八大处这张手卷和我看这张画内在渊源的东西记述下来。

艺术中国:如果可以跟赵令穰进行一个时空对话的话,您会与他谈什么呢?

丘挺:有时候我觉得作品是一个人最好的延伸,这个也就像你采访我,我在听卡拉斯的歌剧一样,他的情绪与才华一直还在延伸,然斯人已逝,我想艺术家的幸运之处就在这里吧。不管是莫扎特、贝多芬还是赵令穰、苏东坡,他们一直在延伸自己的一种人格、精神的魅力,但是我也想象不出赵令穰长得怎么样,但是通过他的画,我能“看”到这个人是个非常有诗人气质的人,他诗性的情怀,他作为人本体和自然的相容无洽,我们古人讲天人合一吧,他的这种状态,这种修为,恰恰是中国东方文化最有魅力的地方。我们现在在讨论人与自然的关系,100年前,100年后,这是个永恒的话题。我想不仅仅是赵令穰,我们中国的山水画恰恰是在这个点上解决得非常完美,也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角度,就是人与自然这种相容无洽的状态和表象的一种审美取向等等。所以对赵令穰这位宋代并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典型大家的画家来讲,他能做到这种极致。我想,现在的画家在追忆先贤的时候,应该好好扪心自扣,好好修炼吧,应该起码到他这种段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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