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维奥拉想说的是,人都将回到他们来的地方,虽然不舍,却是必然。而白南准对陈词滥调的主流电视节目挑衅,他问:能似禅般坐着不动,心中有乌托邦吗?
13世纪的卢米说,“影像皆是谎言”,500年后威廉·布莱克却可说“被人相信的皆是真理的影像”。录像艺术先驱白南准向先锋艺术家约翰·凯奇致敬,摔鸡蛋、打碎玻璃、砸毁乐器;他平静地走上舞台,将裹着脸的纸揉皱,隔着纸揉搓眼睛,直到眼泪将纸溽湿弄破,突然大叫一声,将纸扔到观众席。你得相信你看见的影像。这就是激浪派。
白南准的后辈比尔·维奥拉说欧洲是一片带尖角的阴影,是散射、变换、溶合但决不可靠的影像。这个带着欧洲阴影的美国人习惯运用水幕、火帘和雕塑般的面容,在录像的方寸间折射对生、死和存在的思考。白南准的装置《微型启示(2004)》和比尔·维奥拉的录像《显灵(2008)》正在上海JamesCohan画廊展出。
时间的褶皱给他安宁
比尔·维奥拉的作品被人描绘成“像好莱坞一样运用效果”,次要的,感官的,暂时性的,有引诱力的,所以很危险。《显灵》中,黑白的人物影影绰绰,步调很慢地往前,不知何处的水柱喷涌而出,湿透了衣襟。他们最终穿越了,水是回魂时附加的戏码,水是由生转死、由死回生的奈何桥。当手拨开水幕的刹那,黑白成了彩色,他们脸上惊恐的褶皱在极慢的镜头下,忧愁、啜泣、哀号的微妙层次很清晰。当离开彩色的世界时,他们哭了。比尔·维奥拉想说的是,人都将回到他们来的地方,虽然不舍,却是必然。
录像中的人物都不是苦行僧,没有穿修道服,可面目的抽搐能让人透过这个世界的他们,看见躲在密室中被鞭笞、挨饿时的样子。比尔·维奥拉潜心研究古典绘画,做了厚厚的笔记,戈雅、布希和维米尔都是他的灵感,依稀也能看到圣坛背壁装饰三联画的踪影,“我感到过分随意地在挪用经典这条路上走下去,你就会越来越迷恋‘引入’这一过程,会对物体和材料潜存的力量丧失敬意,也会忽视挪用它们的首要目的是转化。”
人类本质上是一种时间的生物,我们为什么出生又会死亡?我们去了哪里?虽说科学世界给出了答案,可比尔·维奥拉还在发问。说到底,流动影像只是他精神修行的视觉化尝试。神秘主义、禁欲主义都无法解释的问题,在不紧不慢的时间褶皱里,在浴水重生的水花四溅中,比尔·维奥拉释怀了。
激浪中的冥想
比尔·维奥拉是中国最早的当代艺术实验者的启蒙老师,而启蒙他的却是韩裔美国艺术家白南准。
白南准是个玩世不恭的人,和发出“人人都是艺术家”宣言的德国人约瑟夫·波依斯在东京草月会馆同台表演时,弹钢琴的白南准竟睡着了,成为东京艺术界的八卦。白南准精力旺盛,他从台上跳下,剪断先锋艺术家约翰·凯奇的领带;将头、头发和手浸满墨水和番茄汁,在卷轴上拖曳出黑暗、参差的条纹图案;他尖叫着流泪,脑袋砸键盘。连足够先锋的约翰·凯奇也不得不感慨:“白南准像闪电。他的作品、言辞、表演和日常所为总让我惊奇、愉快、震惊,甚至恐惧。”
当然,如此惊世骇俗、不计后果的宣泄愤怒和情感只是一部分的白南准。当他跌跌撞撞地转投录像艺术的怀抱后,明显静谧了不少。11架黑白电视机像是随意地搁到地板上,没有任何方向和序列感,而所有的电视屏幕均在播出同样的节目。但节目很难看清,因为屏幕上的图像被压缩成平行线状,像是受到强烈的干拢,白南准称之为《禅之电视》。一尊铜佛端坐在闭路电视前,看着自己出现在镜头中,冥想着乌托邦。镜头里的是真我吗?传统交流去了哪里?这都是白南准对陈词滥调的主流电视节目的挑衅。他质疑电子媒体泛滥后,人们能否保持内心的信仰。他问:能似禅般坐着不动,心中有乌托邦吗?
偶发艺术即是禅,不懂也无妨,静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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