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在23岁的时候曾经第一次在欧洲作长期逗留,那时是七十年代早期,当时你为意大利佛罗伦萨的艺术/图像/双录相工作室工作了一年半的时间。你的工作是否受到过那个文艺复兴发源地的古典环境的影响?
答:与那些成熟的,几乎化为本能的,并且植入我们的身体成为"常识"的智力思想相遇,总是很让人感兴趣的。文艺复兴时期那些先锋思想的效力在世界上每一个工业化国家都可发现,包括日本和远东。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已经存在于那些地方了。从个人来说,我在那里最重要的是去感觉艺术史从书页上活生生地脱离出来,浸入我的皮肤。很可能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无意识地将艺术感受成与身体有关的事物。从大型的公共雕塑到教堂中与建筑融为一体的绘画,那个时期的许多作品是某种形式的装置--那是一种身体的、空间的、完全让人著迷的经验。进一步说,比起当代绘画,古典文艺复兴艺术在功能上更象是当代的电视--许多形象是为了在一个高度公共化的可视空间向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民众直接传播一些众所周知的故事。
问:你在佛罗伦萨停留期间从事了什么样的个人工作?
答:实际上,在佛罗伦萨期间,我把大量时间花在了前文艺复兴的空间当中--那些宏伟的大教堂和礼拜堂。当时,我被声音和音响深深地吸引住了,它们至今是我的作品中的重要基础。象多摩大教堂这样的地方对我是一个磁带录音机。最后,我在这座城市的许多宗教性建筑里作了一系列的音响录音。我强烈地感到,无论一个人的宗教信仰如何,中世纪大教堂里面那些巨大的,有回音的石厅会在他的内部产生难以抗拒的作用。声音似乎录载了那么多关于不可言喻的事物的感觉。作为人类智力和思想史的一个重要部分的声音和音响完全是物理现象。跟影像相比,声音有许多独特的性质--它萦绕角落,穿过墙壁。观察者在自己周围360度的范围内可以同时感觉到它,甚至身体被它穿透。不管你对音乐的态度如何,你无法否认这个石头演奏会在你的胸腔产生的响亮的撞击和身体的震动。当我发现我在接受一种波浪状的形式,当我发现存在一种反射和折射的全然空间的结构,在任何出现声音的空间都有一种音响的建筑,当我发现在任何空间都具有一种声音内容,一个核心的单音或者共振频率,我感到我辨认出了在看得见与看不见的世界之间,在抽象物、内部现象和外部物质世界之间存在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关联。
这就是我个人和我的职业需要的桥梁。它为我敞开了许多原来被封闭的事物,包括我自己。这是一种成为一件事物和能量,成为一种物质和过程之间的元素性力量。象许多声音完全能够做到的那样,它绵亘在你聆听一首伟大的乐曲时能感到的微妙变化和压力波摧毁一件物体时的狂暴力量之间。它引导我走近空间,创造一种包括观看者在内的作品,这个作品包含一个处于表达之中的共同体,它同时在空间的各个点存在,但只能被个人从特定的位置感知。我开始用我的摄影机做视觉麦克风。我开始考虑录下"区域"而不是"观点",我意识到这完全是一个内部,我开始把每一样事物看成一片区域,一件装置,从博物馆一间墙上挂满绘画作品的房间,到深夜独自在家坐下来阅读一本书的时候。
问:许多人对于电子影像和声音的身体效应并不信任。你在自己的作品和媒介的本质中为身体和身体感觉选择了什么样的地位?
答:长期以来,当身体被忽略为并且(或者)被摒弃为追求知识的重要工具的时候,这些新媒体的身体性是被严重忽视的(例如,在电影中,这种身体性被迫让位于文学/戏剧的控制力)知识分子圈强烈地怀疑那些通过身体向思想说话的事物。似乎他们明白,这个方向会最终导致打开一扇紧闭的门,这张门通向深层感情能量的禁区。而我认为,感情,正是那把使事物保持平衡的钥匙。如今它丢失了。必须尽快地找回它,把它放在一个正当的位置,放在人类思想的较高层次。那种只是"觉得好"的感性和感情中隐藏的危险已经相当明显了。就象美国哲学家雅各布·尼德尔曼说过的,忽视我们本质中的感情层面,我们就会将我们存在中的强大能量,将大多数人类的素质来源,将热情拒之门外。没有它们,就不可能存在真正的道德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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