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宏泉
我所以称“石虎的书法”,因为并不以为他的书法为“现代书法”。在我看来,现代书法是前些年的“流行艺术”。当代,不缺少流行文化,也不缺少有才情的艺术家。从“现代书法”、“少数字派”、“书法主义”到“非书法”、“书象”,当“主义”介入书法,书法已被消解。我们看到了一阵风,沙漠之上骤然凸起无数沙丘,仿佛群峰崛立。一阵风,转瞬间消失,又凸现一群新的沙丘。我这样的比喻不一定准确,但近三十年代,中国艺术的宿命又何尝不是“流行”,“快餐”式的起起落落,才情毕竟经不起消费。归根结蒂,我们缺少生命创造的能力。
三十年过去了,书法的“现代化”显然是“流行文化”的真实表现。具体而言,一、只有模仿,并非新生命的诞生。其思维模式显然没有超越抽象绘画,甚至图案构成,平面设计的艺术范畴,甚至没有超越日本的“汉字艺术”。只在“字”的本身寻找其“现代性”的可能,并非没有涉及的“书法”的本体,乃至书法传统所承载的文化信息。因此,“少数字派”成为“现代书法”的主流。二、忽视书法的理法——具体地说:和当代绘画一样,以制作刻意的能事消解“书写性”。如果“书法”进入一个完全无“理法”的状态,只剩下“文字之初”的图画痕迹,而毫无“书”与“法”之真义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注定将与“流行”同归。三、肤浅的“图解”文字,这从1985年“现代书法首展”至今阴魂不散。从《步行》到《舞》,三十年,乐此不疲。四、..............
石虎书法
显然,石虎并没有有意识参与“现代书法”三十年,但他无疑已成为这场“运动”不可或缺风景。我曾在《百年画家书法》中写道:
石虎不竭的创造艺术生命活力来自于亘古的东方文化、传奇的经历、活跃的思维、独立的思想、自由的品格、放达的性情、一以贯之的保守其创造的生命能源。石虎对汉字的艺术探索和他的绘画一样曾经令众多的年青人向往、模仿、汲取灵感。他不断的选择、不断地否定,始终以一种前卫的势头创造着自己的艺术天地,他善于思想,更善于开发挖掘汉字造型艺术的潜在魔力,将汉字书写和线性的内蕴演绎的淋漓尽致。以纸本水墨的纯粹去表现秦汉元强雄,不薄明清文人的情感表达和笔墨的精神趣味,是石虎书法超越时流的文化品格。近三十年来,“现代书法”花样翻新,总不逾西方构成与东洋“少数字派”的老套,花哨之极而浮薄不堪,石虎以其凌然的视觉张力揭示着汉字与笔墨线条的内在品格,极其丰富地表现了汉字书写的当下可能性,不刻意为新,而新意迭出,为书法的当下性开掘出一条新的途径。亦无疑将“现代书法”提高到一个不可替代的高度。
天起凉风,当热浪渐渐平息。我们突然发现,现场,只有几个落寞者略带着伤感、无奈、迷惘和怀疑。
作为一名绘画艺术家,在“书法”创作时,他有足够的信心回避或拒绝绘画性的介入,最大限度的激发汉字书写性的张扬,使线性的内在之美与汉字结体的奇崛之美撞击,产生一种“目不暇接”的恢弘境象。奇谲若幻境,无理而自然。游弋在法度边缘,求之于文字之外。文字,规正着书写者理法,欲无法而尽在法中。情绪,刺激着书写者对汉字结构与书写传统的超越的欲望;欲望,引起艺术幻觉的产生,若有似无,似真如虚。最令人激赏不已的是那些巨制长篇,气象森然,捭阖纵横。书法传统的优雅风度在“粗头乱服”恣情中隐退,无论是对书法理法的思考和挑战,还是对汉字结体的颠覆与重构,都显示着极其成熟的战略高度。悲壮、苍凉的景象,承载着对汉字命运的遭际的深切关注,这种略带悲怆的壮美,显示着艺术家独特的审美思考,它远离肤浅的书法制作和对“书法”的异化时代。远古时代的原野废墟,秦汉石刻,六朝碑版,怀素与张旭,青藤与傅山,大量的文化信息涌现其间,构建成一种奇妙的“汉字与书写”的奇观。具体到技法层面,对碑与帖,对书法流变之历史,都倾注着情感。笔的虚实徐疾,墨的浓淡枯涩,或重如高山坠石,动如渴骥奔泉,时而如幽涧老樵优游林下。写到渴笔飞白处,如空谷回响,弦外有音。情到酣时,恍兮惚兮。骤然峰回路转,山花烂漫,一片和平。这些巨幅作品对空间和书写节奏的把握,显示着创作者书法功力和自信。对书法审美传统的关注并没有约束局限他的思变空间,反而给予一种坚定的超拔信念。如果说早期“现代书法”尚局限于对“传统书法”的背叛与寻找,那么,石虎的这些新作则表现着一个艺术家对书法的关注,对书法传统的思考和选择,从书法本体延伸,并不迷恋或借助“抽象绘画”和材料等诸多外在的表象化因素,从而创造出“书法”在当下的可解性。如果,这可解是一种“新境”,它则并没有远离书法文化的背景,给我们带来许许多多的想象、思考和启迪。在书法现代情景中,石虎,无疑是一道最奇美的风景。
石虎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