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写字革命”,更不是“现代书法”:评徐冰的《新英文书法》

时间:2009-06-22 11:30:55 | 来源:《画刊》200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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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鹏辉对徐冰的访谈中[注1],徐冰一反他一贯的“不说破”禅宗风格,终于“说破”了他的《新英文书法》。兀问徐冰:“《新英文书法》是不是也影响了中国书法界?”,徐冰回答:“《书法有法》的作者王晓云就说:‘真正碰到的现代书法就是徐冰的’。将书法引入当代的考虑在书法界一直都有,有的把书法引入绘画,加上颜色,或者少字数、抽象和变形等,我觉得都没有找到书法本质的东西。为什么别人会说《新英文书法》有现代性,是因为写字本身革命了。你不在写字上,而是在画字上革命是不行的。”。这就是说徐冰“说破”了他的《新英文书法》的“真如”——“写字革命”。这让我终于对其《新英文书法》有了进一步进行针对性言说和批评的可能性,免得他在未“说破”时又拿那句“拿愚蠢当智慧”[注2]的禅宗偈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来为自己开脱。

显然,徐冰认为他的《新英文书法》将“写字”本身进行了“革命”,所以《新英文书法》才是真正的现代书法。这里的所谓“革命”,徐冰也显然是指他的《新英文书法》将英文(拼音文字)变成了方块字(象形文字),从而使英文及英文的传统书写方式都发生了“革命”(根本性的改变);而且拓展了汉语象形文字的领域,使中文“写字”(针对“字”而言)也有了“革命”。就是这种“革命”被中外众多艺术界人士说成是“跨越(中西文化)障碍”的具有“东方智慧”的天才发明和创造,并使徐冰主要因为该作品而获得了号称“美国诺贝尔奖”的麦克阿瑟奖(俗称“天才奖”)。仿佛徐冰的《新英文书法》真的是具有伟大现实意义的“文化激光”,只要利用他,就可以立即打通中西文化之间的千年隔阂。

事实上,人类每天的发明创造不计其数,但真正对人类社会的发展具有真正意义(更不用说伟大意义)的发明创造(这样的创造才称得上“智慧”)则微乎其微。我有时真不知道艺术界人士到底是“可爱”还是“愚蠢”,就徐冰这么一个形同“儿戏”的“发明”——将英文变成方块字的《新英文书法》居然能够被艺术界捧上天,并获得了美国历来用于表彰科学界有卓越贡献的科学家的“天才奖”[注3],以至于徐冰真的以为他“发明”具有“实用价值”和“现实意义”[注1、3],并煞有介事地满世界去推广他的《新英文书法》,恨不得让所有的西方人从今以后都使用他的“英文方块字”而不再使用拼音文字的英文了,仿佛中国文化多么优越,以至于真的能够改造西方文化似的。一种骨子里的中国文化中心主义情结和中国传统文化的“游于艺”观念让我一再感慨中国文化仿佛是法力无边的巫术,而中国艺术家就象是中了法术一样,永远都象是生活在梦幻之中,以至于就象儿童做一些毫无意义的游戏还以为是惊天动地的文化创举。

徐冰的《新英文书法》真的是具有“实用价值”和“现实意义”(包括文化精神意义)的书写“革命”么?首先,徐冰对英文(拼音文字)字形的变革根本就不可能具有实际意义。稍有文字科学常识的人都会知道,文字是一种体现民族顽固性思维习惯的思维(思想)工具(语言的物化形态),文字的变革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人为地强行进行巨大的变革会造成民族文化心理的巨大混乱和障碍,并可能造成文化传承的中断(文化消亡)。在这方面我们有史为鉴,远的秦朝的“书同文”不说,我国在建国后所强行推行的第二次文字改革(即华国锋时代进行的简化汉字)的不成功就是明证;而第一次简化汉字,实际上并没有进行多少简化,而主要是将汉字书写历史中本来出现过的简化形态(如草书等)予以归纳、调整和规范。但即使如此,第一次简化汉字实际上仍然导致了汉语文化圈的文化交流的障碍(包括文化心理),已经有许多学者在对简化汉字所造成的文化影响进行反思(当然这不是说文字就绝对不能进行改革,而是说应该有一个度的问题)。而徐冰将英文的拼音(拼写)形态整个变成了另外一种文字形态——象形文字(方块字),还硬说这种英文方块字具有什么“实用价值”(指文字语言价值)。我不知道西方人看到这种“英文方块字”会有什么文化心理感受,但可以肯定的是,看到“英文方块字”决不会再产生英文的思维方式,而只会使自己进入中文(方块字)的思维方式,但那明明又没有中文字义,而是有英文词义,而英文词义又必须要经过将这些“英文方块字”还原成英文后才能辨识。这怎么可能不造成英文文化心理的障碍呢(如果将它作为实用文字的话)?哪里还会有什么“实用价值”?而这些表面上是“中文”的“英文”对于汉字来说实际上也不是真正的拓展,因为在汉语思维中,这些“英文方块字”无一例外地都属于“伪汉字”,谁也不会真正地去使用它。实际上徐冰就象一个“孤独症”患者,始终在自己的“孤独世界”中冷漠地做着毫无意义的事而不能自拔。这种“孤独症”从其《天书——析世鉴》作品就已经开始(到《9.11尘埃》达到了“冷漠”的极致)。徐冰说:“我发现这个作品(指《天书——析世鉴》)是我特别认真地做了一件什么都没说的事儿”,“孤独症”患者常常也是特别认真做毫无意义(即“什么都没说”)的事。徐冰对其作品不喜言说(实际上是没什么可言说),就象“孤独症”患者不喜说话一样。徐冰将其作品说成是“禅宗”,但禅宗本来就是一个早熟但又发育不良以至永远无法成熟的“病孩”(王南溟批评为“大头小妖怪” [注2])。禅宗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答非所问”(实际上就是“胡言乱语”),比如用“麻三斤”或“干屎橛”来回答“什么是佛”。),就象徐冰说他的《新英文书法》是“写字革命”一样。

我们在分析了徐冰的《新英文书法》“写什么字”后,再来看它“怎样写字”。徐冰的《新英文书法》居然要求学习者在“英文方块字”的点画、结体、章法、作品题款、钦印及中国的笔、墨、纸、砚、印章、法帖、装裱等等方面,完全遵循中国传统书法的艺术秩序。我不知道,在一个电子信息的无纸化时代,连钢笔书写都已经面临“无意义”的“危机”的时候,这种中国传统的毛笔书写方式除了能够雅玩一下中国传统文化情调以外,还有什么“实用价值”和“现实意义”?

由此可见,徐冰的《新英文书法》不是什么“写字革命”(无论是“字”还是“写”),而是一个类似“孤独症”患者的毫无意义的“写字游戏”。实际上,在电子信息时代,真正具有“伟大现实意义”的“写字革命”(指“写”)是“表形码”、“五笔字型”等电脑汉字输入法(“表形码”就是利用汉字偏旁部首等构成元素与英文字母的形似关系而设计的电脑汉字输入法),电脑汉字输入法真正打通了中西文化在电子信息转换上的障碍,实现了汉语世界在信息时代“写字”的飞跃,使中国文化(汉语文化)不至于成为信息时代的人类文化遗产,而是继续成为一种活的文化参与信息时代的人类新文化的创造,并使中国文化在当代信息平台上与西方文化进行平等的交流成为可能。这种将钢笔汉字书写转换成为电脑汉字书写的汉字“书写”转换才是真正的“写字革命”(在“怎样写字”上革命)。而第一次简化汉字可以说是针对 “写什么字”的“写字革命”(尽管它的成功与否还有待历史的检验)。而徐冰的那种可能导致中西双重文化心理障碍的《新英文书法》只能是毫无“实用价值”和“现实意义”的“文字游戏”。也因此总是没有什么真正的文字科学工作者对徐冰的《新英文书法》有着科学的兴趣(尽管他获得了美国“天才奖”),哪怕比尔盖茨成为《新英文书法》的爱好者,徐冰的“英文方块字”大概也不会有它的“信息时代”。

不仅徐冰将他的《新英文书法》认为是“写字革命”是一个错误,而且因为这个“写字革命”而又认为《新英文书法》才是真正的现代书法同样更是一个错误。实质上,即使是真正的“写字革命”也未必是作为“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现代书法(现代书法约定俗成地包括“现代”和“当代”两种形态)。徐冰始终没有明白,新艺术是对旧艺术范式的转型,没有对旧艺术范式的解构并建构一种新的艺术范式(解构与建构同时进行,即旧艺术范式的解构是通过建构一种新的艺术范式来进行的,没有建构的解构不是真正的解构。),而使新艺术处在一种文化的历史主义批判的张力之中,即使是再伟大的发明创造那也不是艺术。就象“五笔字型”书写不仅没有创造一种解构了传统书法范式的现代艺术或当代艺术范式(对现代艺术来说,“五笔字型”等电脑汉字书写没有形成与传统书法的解构关系,只是改变了汉字书写的工具手段,而汉字书写的秩序和结果没有任何改变,甚至毫无审美价值可言;对当代艺术来说,“五笔字型”也没有形成针对书法文化局限的特定的批判观念。),以形成对传统书法(中国文化)中心主义的历史主义批判,反而由于“五笔字型”等的汉字输入速度比英文输入速度还快,从而加固着汉文化圈内的汉字优越感和汉字崇拜,仿佛汉字在电子信息时代也是无所不能的,即“五笔字型”等没有针对书法(或其它中国传统艺术)形成一种特定的有“意义”的文化批判观念),因此,“五笔字型”等书写不可能是现代艺术,更不可能是当代艺术;相反,它提醒了我们必须警惕技术的进步对文化带来的负面影响。而徐冰的《新英文书法》同样没有针对书法创造什么新的艺术范式(无论是现代艺术还是当代艺术,对于当代艺术也没有创造一种针对中国文化和/或西方文化的特定批判观念。),而仍然是一种传统书法范式(无论笔画、结体、章法以及书写方式与传统书法一模一样),尽管《新英文书法》不再书写汉字,但“英文方块字”仍然遵循着汉字的内在的结构规范和书写秩序,这是一种对汉字的更深层的依恋和赞美,同样加固着人们的汉字崇拜和中国文化中心主义的思想观念。而对于西方文化,《新英文书法》又是一种虚假的西方文化创造,因为以中国传统文化的范式改造西方文化对于西方文化的再造毫无意义。以至于徐冰的《新英文书法》既不是作为现代艺术的现代书法(从这个意义上说,《新英文书法》还不及被徐冰批评为“在画字上革命”的现代书法的少字数、变形、加色等“书法画”,因为这些现代书法虽然还不是完全的现代艺术范式,但它们至少还处在向现代艺术范式的过渡中,即由表现主义向抽象主义艺术范式过渡。而《新英文书法》完全处在传统书法的范式中。);更不是作为当代艺术(观念艺术)的现代书法,这和刘超的《机器书法》通过电脑书法(电脑一笔一划逼真地“书写”颜体书法)对于人的书法的意义的质疑,从而带来传统书法死亡的讯息,而动摇人们思想中的传统文化中心主义观念截然不同。而国内外的当代艺术批评家都把徐冰的《新英文书法》捧为杰出的当代艺术作品(不然徐冰也不会得到美国的“天才奖”),这真是滑当代艺术之大稽。难道我们要在徐冰的英文方块字的迷宫中永远做着中国文化中心主义的自欺欺人的迷梦么?

在艺术已经超越现代主义诗学维度而需要建立社会科学维度的今天,可以说,当代艺术首先应该不是艺术,而是一种新的争取“民主”和“自由”的社会实践,而这种社会实践的方法论就是社会科学研究。即当代艺术家需要象社会科学家一样去直面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甚至潜意识等各个领域的问题,在社会科学式的研究中,去创造特定的文化批判观念,使艺术在当代能够继续实现对社会的“大拒斥”,从而去体现和争取“人”(生命)的尊严和价值(意义)。而徐冰(其他的大量海内外华人艺术家也一样)仿佛“孤独症”患者,陶醉在自己的“孤独”世界中,熟视无睹外面世界的问题,做一些毫无意义的雅玩中国文化(包括玄学)和游戏娱乐的作品。这是我们的禅宗文化“我外无物”、“四大皆空”的恶果。而徐冰越来越将禅宗作为他的艺术思想的基础和支柱,以至于他的艺术针对社会问题越来越象禅师的貌似得道的“答非所问”。徐冰艺术的思想危机实际上是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道禅文化)的危机在个体艺术家艺术创作上的反映,徐冰要走出思想的危机必须从中国文化的迷梦中醒来,并开始中国文化的彻底批判。而批判的首个目标就是——禅宗。

2004年9月16日于广州三寓宾馆

注释:

1、兀鹏辉:《徐冰访谈》,《艺术世界》2004年9月号。

2、王南溟:《禅宗是东方不败吗?——再以徐冰的<9.11尘埃>为例》,未发表。

3、兀鹏辉:《文字的边界》,《经济观察报》2004年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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