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奥运会开闭幕式招标期间,蔡国强夹在张艺谋、陈凯歌、李安等众多大牌导演之间,陈述自己的设计方案。与其他人的导演身份不同,参与奥运会之前,蔡国强的身份是一位旅居海外多年的独立艺术家。
他的作品以火药爆破闻名,曾为上海APEC会议等许多世界级大型活动设计焰火,作品还被众多顶级博物馆收藏,拍卖创千万高价。
后来,他被此次入选的北京奥运会总导演张艺谋纳入麾下。
现在,蔡国强的名片上写着:奥运会、残奥会开闭幕核心创意小组成员,视觉特效艺术总设计。
北京奥运会开幕在即,《中国新闻周刊》专访了这个离开幕式最近的核心团队成员。
中国新闻周刊:北京奥运会是你参与的最不同的一次大型活动,跨界合作,与之前你的创作经验有哪些不一样?
蔡国强:这次主要是集体劳动,是以张艺谋为中心。我以前都是自己劳动,尽管也有过和别人合作,但都是自己要做一件事再找别人。这次是国家的事情,一大堆人在一起干活。
中国新闻周刊:签了奥运会的保密协议,真的一点都不能说吗?
蔡国强:有时候确实也想说。但是一说到奥运会就变得很傻,说话吞吞吐吐。内容整体上的呈现应该是到时候才让别人知道,不是提前说这说那;第二,这是集体的劳动,并不能我自己说;再有就是整个创意,我自己也在里面,如果我现在说,就像在评论别人一样。
中国新闻周刊:你的奥运会“开闭幕视觉特效总设计”的身份,只是作为一个技术工种,还是作为一个艺术家,可以发挥自己的创意?
蔡国强:(我们)这些人既要管艺术也要管技术,不能光讲创意,不能我给个创意说你们要把月亮摘下来,然后就走了。还要说怎么摘下来。
中国新闻周刊:你到国外之后被国外的艺术圈选中,你觉得是个人的幸运还是你有意选择了某种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蔡国强:艺术面临的是一个巨大的时代版块,每个艺术家都在寻找撬动那个版块的一个点。这个点还要天时地利人和。我的时代版块不错。日本实际上是一厢情愿地在追求西方,我去日本时,正是他们回过头来想寻找自己的文化的时候,他们发现有一个中国艺术家用中国手法,用火药做的很有意思,这就很容易橇动了我那个版块。我去美国的时候,正好是全球文化多元文化的讨论,也在讨论对中国东方政治经济的崛起,所以我比别的前辈们(际遇)好,(是因为)时机好。当然幸运也会害人,假如我本来能做得更好,(这个幸运)就是害了我;假如我本是更差,我就是得到了恩惠。
中国新闻周刊:你是因为爆破艺术蜚声海外,再被国人关注的,国内一些艺术批评家说海外华人艺术家用四大发明“骗人”很长时间了,你怎么看这样的批评?
蔡国强: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有一定道理,毕竟我用到了火药。但是大量的时候,(国外)人家才不管你是不是中国人呢。其实不存在海外华人艺术家的概念。人家花几百万美金给我做一个个展,不是因为他们特爱中国文化。咱们这边一厢情愿认为外国人都特喜欢中国符号,不是那样的。是因为我的东西好玩。
咱们太放大中国符号的威力了。西方没那么有文化,他们不知道中国历史的。我在国外尽量避免和“中国通”合作做展览,他们一般只能用“中国”这支拐杖。当他们学会中文的时候已经把人生一半以上的能耐用完了,当他们弄懂中国艺术史的时候能耐基本全用完了,所以他们不懂西方现代艺术也不懂西方文化了。他们把中国文化介绍给西方的时候,就特偏,拿中国人当作特殊人去卖,所以长期以来,中国人被卖成“东方的很奇怪的一个部落”。但是客观上,他们还是帮助很多中国艺术家走向了国际。
中国新闻周刊:从上海APEC会议到北京奥运会,这些国家性质的大型活动你都参与了,你觉得是因为你作品本身具有观赏性,还是中国官方对于当代艺术的态度逐渐改变了?
蔡国强:我觉得两种原因都有。也许我做的事情可以促进政府对现代艺术态度的改善,促进开放——当然这种说法容易把自己拔高了,但是我隐约有这种想法。APEC会议那次的焰火做完之后,我自己在上海美术馆做个展就很好做了,政府内部对现代艺术的看法好了很多。现代艺术也可以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