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曾先生为当代中国画坛巨擘,诗词、书法、文章及学问亦颇负盛名。他对自己的评价是:痴于绘画,能书;偶为辞章,颇抒己怀;好读书史,略通古今之变(《范曾画传·题辞》)。他也颇受时贤的推崇。季羡林先生说:“我认识范曾有一个三步(不是部)曲:第一步认为他只是一个画家,第二步认为他是国学家,第三步认为他是一个思想家。在这三个方面,他都有精湛深邃的造诣。谓予不信,请阅读范曾的著作。”(《抱冲斋艺史丛谈·庄子显灵记序》)
“以诗为魂,以书为骨”,这是范曾绘画的显著特色,是他几十年创作甘苦的体味与总结,也是他为中国画提出的箴言。这里的“诗”,非直指古风近体,而是指诗的意蕴境界。范曾认为,举凡中国先哲深睿高华之感悟,史家博雅浩瀚之文思,诗家沉雄逸迈之篇章,皆为中国画源头活水。加之画家对宇宙人生,入乎其内,出乎其外,以诗人之眼观物,以诗人之舌言事,胸次既博大而格调又清新,其所创制,自非一般。(《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范曾·自序》)范曾生长于诗人世家,一直接受诗歌环境之熏陶培养,且有厚实的儒、释、道等中国传统文化的滋养,因此其内心就蕴含着一份涵养深厚的诗魂,这份诗魂又氤氲在他的笔墨深处。
所谓“书”,可以宽泛地理解为“笔墨”。范曾指出,中国画状物言情,必依托于笔墨。笔墨之优劣则视画家书法功力之深浅。古往今来,有笔虽遒健而未成大气象者,此失魂落魄者也;如笔疲腕弱而企成大气象者,则未之见,此魂无以附者也。中国笔墨为最具形式构成之特质、最具独立审美价值之艺术语言,中国画坛凡称大家作手,无一不以笔墨彪炳于世。魂附骨存,骨依魂立,诗、书于中国画之深刻影响于此可见。(《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范曾·自序》)
就中国画的整体效果而言,范曾认为,中国画的诗意不只是体现在整个画面的意蕴风神中,同时也体现在每一笔的点划流美之中。诗、书、画在中国画上高度统一所构成的气氛,正是东方艺术最可自豪的特色。一个诗思滞塞的人,不会有灵动的情采;而一个用笔羸弱的人,画面也必然缺少凛然的风骨。凛然的风骨和灵动的情采之最深的根源,在于画家自身崇高的品德和博大的修养。(《范曾诗稿·自序》)
从一个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感和知识分子的良知出发,范曾近年来力倡古典精神的回归。物欲汹汹的商品经济大潮,对中国艺术发展带来很大冲击,一切与传统道德理想、价值判断联系在一起的社会审美旨趣均发生动摇,灵性渐失、精神无寄的现象日益严重。范曾认为,衡量艺术亘古不变的原则是好与坏,而不仅仅是新与旧。他全面思考了从老子、庄子以来的中国美学精神,《老子心解》、《庄子心解》等一系列文章就是思考的结果。《庄子显灵记》则是他的全面的艺术主张和对全部文化艺术问题思考的结晶,是对“回归古典”的艺术主张在理论上的构建。回归古典,就是要从自己民族的文化中寻找那些生生不息的活力,增强自身的造血机能,使古老的文明发出新的光耀。惟其如此,中国有指望在新世纪高张文艺复兴之大纛,使天下云集而影从,从上世纪人类艺术的诸多败笔中匡正扶危,自辟蹊径。大美不言。范曾指出,二千五百年前的老子看透了生命成熟的危机,提出“复归于婴”,其实人类远古的纯净,确在宇宙的浑朴之中,在它和谐的大智慧之中,我们只有坚其内质,刻苦地掌握传统,然后可能去发展传统。
回归古典还有更为深刻的内容,即人文关怀精神的回归。这种人文关怀精神是对地球和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是着眼于追求全世界的和谐共生。这也是中国传统的忧患意识在新的时代的发展和提升。同样,它所要回归的古典文化,也超越了狭隘的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需要以一种恢宏的眼光、一种健全开放的文化心态,对人类所有文化精华的摄取与回归。知识分子是责无旁贷的人文关怀精神的载体。范曾认为,这样一种人文关怀精神恰恰是应该在当代艺术家中提倡的。艺术家往往得社会风气之先,他们在和谐社会时代精神构建中可以发挥更多的作用。从根本上说,这也是艺术和当代社会、当代精神以及当代生存关系的体现。
范曾先生以画名世,认真读他的书、画、诗、文,会感到他在各个方面成就都很大。范曾艺术其实是一个整体,一个具有鲜明中国艺术、东方艺术精神的整体。体现民族创造力和民族精神的中国书画艺术的不断提高,与中国文化的建设与发展息息相关。范曾先生以自己40来年不懈的艺术追求、坚实的创作实践、丰硕的创造成果以及多方面的卓越成就为世所瞩目,不仅在中国书画的发展上起着有力的推进作用,而且为中国文化的建设和积累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故宫博物院举办的《回归与创造——范曾书画作品展》,集中了范曾1999年以来创作的书画精品,其中10幅捐献给故宫博物院收藏。人们从这些作品中将会得到美的享受,并领略画家在中国画发展道路上一往直前的风采。“天意君须会,人间要好诗。”(白居易《读李杜诗集,因题卷后》)我们期望范曾先生不断有好诗问世,不断有诗魂书骨的画作出现,庶几不辜负这伟大的时代,这充满希望的社会,以及为美好的未来而奋斗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