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北京联合大学中文系教授孙逸忠先生1986年就撰文评介李青萍画家,是最早推介李青萍的專家之一。文中讲:李青萍女士在吉隆坡积极参加南侨总会领导的抗日救国活动,新加坡的许多华侨人士都是了解的。
徐悲鸿与画坛女杰李青萍
一九四一年一月下旬,我国名画家徐悲鸿由陈嘉庚先生领导的“南侨总会”介绍,赴吉隆坡举办抗日筹赈画展。新加坡友人为了减少徐悲鸿人生地疏的孤寂之感,由熟悉吉埠情况的名画家司徒乔、刘抗等人陪同一起坐火车到吉隆坡。当地的“雪兰莪州华侨筹赈会”(简称“雪兰筹赈会”)派出工作人员热情接待,使徐悲鸿“孤寂之感顿失”。在交谈中,徐悲鸿希望在这次筹赈画展能筹得三万元叻币的数目,还谈到自己的抱负:身后能留下几百幅杰作放在展览馆内留给后人欣赏,于愿足矣。一九四一年二月八日,徐悲鸿画展在吉隆坡中华总商会大会堂举行,在开幕式上,徐悲鸿对“雪兰筹赈会”表示谢意说:“果然因为各侨领之见爱而筹赈会诸君热心奔走,两星期间使得鄙作即在吾中国光荣的大会堂与诸位相见,实在是感奋非常。”接待徐悲鸿画展的“雪兰筹赈会”工作人员中有一位是吉隆坡坤城女子中学的艺术课教员李瑗女士——即女画家李青萍。工作往来中,徐悲鸿发现这位青年女画家有深刻的艺术见解,绘画艺术造诣也很高,就建议并着手挑选她一部分绘画作品编成画集出版。李青萍仔细看过徐悲鸿全部展览的作品,在当地华文报纸《堡垒》副刊一百三十期发表一篇评论:《观画展归来》,认为“徐画师筹赈画展可说是年来一个空前伟大的画展,在社会意识和责任上都表现了它那严肃紧张和深刻的价值。我们除了欣赏他那超群伟大的真善美的艺术外,还可以从他作品的内容里知道他对人们的一种启示,他每一幅作品都含有对社会时代背景和人生的意识,他能把每桩物体的个性尽量表现的实实在在”,“艺术家必须有丰富的感情”……“我们的青年画师更应学效像徐画师这种伟大的人格。”徐悲鸿看了以后,说他是强调观赏艺术“应重视作品之价值”的,认为她说得中肯。
展览期间及闭幕后,当地几所华侨学校通过李青萍邀请徐悲鸿去讲演。我目前看到三所学校的记录稿。徐悲鸿在中华女子中学演讲“艺术的意义与作画的方法”。说自己“提倡写实,以现实为出发点,而求达到艺术的目的”。二月十五日上午十一点,在中华中学演讲五十分钟,题目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徐悲鸿说“此语为千古不易之定理,小自个人,大至国家均无法逃此法则”。我国在抗战前,民气极为消沉,但自抗战后,民气振奋,上下苦干,已渐露多难兴邦之象,至为钦佩,但兄弟并不愿在此提倡艺术,而愿奉劝诸位对于自然科学多加留意。……其为用之广,无可比拟,无论自个人之出路,抑或国家之需要而言,学生俱应在科学方面多下工夫。”
一九四一年二月十三日,徐悲鸿在李青萍陪同下到李所任教的坤城女子中学演讲,这是徐悲鸿在吉隆坡时间最长,内容最丰富、影响最大的一次演讲。题目是《画家的派别》。由李青萍的两位学生关金意、连叶苏记录,整理后李青萍交徐悲鸿过目送交当地报纸发表,还交班机送往新加坡的俞达夫发表在他主持的《星洲日报》“文艺”副刊上。这篇演讲,前一大部分论述了绘画流派产生的原因,依次论述了“写实主义”、“外光派”、“印象派”、“野兽派”等流派及其对中国的影响,还尖锐嘲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出现的用驴子尾巴绑画笔画画的荒谬现象。后来一部分谈青年“择业问题”。徐悲鸿说:“最后我有一句话奉劝诸君,择业问题需加一番考虑,不可贸然想做艺术家。”“应该致力科学、学习数学理化,因为这些能给你们以生存必需的知识和能力。”“中国已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我们要赶快抢救它,不能在抱着什么个人主义为无谓的牺牲。择业之自由乃是人生无上珍贵之文明产物,而今吾人正失却此种无上珍贵的东西——自由。所以吾人必须舍身奋斗以争取自由,先学到吾人用以奋斗的工具,以期望三十年之将来,改组了整个我们所处之社会,然后来赞叹歌咏我们心醉之艺术。”四十五年之后的今天,我们重读这篇充满爱国热情的讲演,仍然激动不已。他的画笔、诗、文、言论始终是与祖国的命运、与抗日救亡的历史使命紧紧联系在一起,这就是徐悲鸿受人尊敬另人怀念的原因。
李青萍女士在吉隆坡积极参加南侨总会领导的抗日救国活动,新加坡的许多华侨人士都是了解的。胡愈之同志在当时新加坡担任《南洋商报》的主编,他在一九四一年五月二十六日的报纸上刊发了“女画家李媛女士,辑刊《青萍画集》”的消息。介绍说:“我国名女画家李媛女士蜚声艺坛已久,所作画品,极为中外人士所赞赏。女士现任职于吉隆坡坤城女子中学校,闻拟于最短期间辑其南来四载期中于课余所写之风景静物,辑刊《青萍画集》,以资纪念。该刊由画师徐悲鸿作序。”徐悲鸿的序言目前很难看到,为供研究文艺史者之参考,兹将全文三百二十六字录之。
徐悲鸿在序文中指出传统“以艺为小道”而轻视,其实“大道”是“小道”发展而来。艺术是沟通人们的感情,促进互相了解的(“为道之目的在通”),他把艺术比作苹果,当广大群众最普通的艺术欣赏、审美活动的权利被剥夺被漠视的时候(他人食之而甘之味,而我不可得);却有人故意把艺术同宗教谬说联在一起神秘化,奉此为“大道”。对这种荒谬现象,徐悲鸿表示“歉哀与遑怒”,多么可贵!徐悲鸿希望“芸芸众生”“食苹而甘,于愿已足”。这种为广大人民群众着想的艺术观无论如何是一种进步的观点,值得今天艺术家深长思之。而李青萍画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受到徐悲鸿的赞扬肯定。当徐悲鸿离开吉隆坡之后,还有刘海粟先生来吉隆坡举行抗日筹赈画展,青萍女士尽着她的责任。年底,新加坡的张丹农先生又来吉隆坡举行书画篆刻抗日筹赈展览,青萍女士是这个展览的推荐者之一。此外,李青萍还在当地《妇女周刊》上写过不少宣传华侨妇女进行抗日救亡活动的文章。
(本文原载1986年8月8日《华声报》,作者系原北京联合大学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