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和金主为何闹翻?这里有一段很难被超越的八卦

时间:2017-01-09 21:23:08 | 来源:ART一点 作者:郑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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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弗利尔美术馆,有一间著名的孔雀厅,装饰之华美堪称19世纪的典范。

它是一位画家任性的结果。

19世纪70年代,著名印象派画家詹姆斯·惠斯勒为他的赞助人兼好友雷兰设计餐厅。餐厅格局已定,只差最后的润色。而惠斯勒趁雇主不在,执意将快完工的餐厅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改变——拆了重装。

雷兰拒绝买账,惠斯勒毫不妥协,二人在大吵一架后分道扬镳。惠斯勒此后陷入了破产的境地,而回忆“孔雀厅”时却毫无悔意:

“你懂的,画着画着就停不下来了......”

之前,弗利尔美术馆推出了「孔雀厅的重组」系列展,以艺术家惠斯勒为主角,展示了艺术与金钱之间的纠葛。

简单来说,这是一条关于艺术家和金主如何闹翻的八卦。

把昔日友人,画成了“蜥蜴博士”

故事的主人公詹姆斯·惠斯勒,是个典型的巨蟹座。他热爱艺术,同时也追求金钱和名声,平时对金主有求必应,涉及艺术立场时却有着“打死也不改”的倔强。惠斯勒出生于1834年,是个美国人,学画于巴黎,成名于伦敦。他是“唯美主义运动”的先锋人物,以恬静唯美的绘画风格出名。

惠斯勒 《自画像》

但性格却完全是另外一个画风——他个性乖张,从小就是熊孩子。惠斯勒15岁时入读西点军校,因除绘画外多门功课不及格而被开除。后来,进入了国家测绘局工作,却只干了12小时零15分钟——每一张经他之手的地图,都被画满了奇形怪状的海蛇、美人鱼、鲸鱼等动物。

21岁时,惠斯勒终于来到巴黎格莱尔画室学画,体内的画家灵魂被完全解放。在巴黎,他参加了库尔贝领导的青年画家小组,开始与印象派画家莫奈等人交往。到了伦敦以后,惠斯勒成功地游走于艺术圈,结识了大批艺术家、作家、评论家等,其中就包括他日后的赞助人——弗雷德里克·雷兰。

  

惠斯勒 白色交响曲,第1号:白衣少女 1862

惠斯勒 白色交响曲,第2号:白衣少女 1864

惠斯勒和雷兰的结识,是因为一幅画。

弗雷德里克·雷兰是一位典型的中产阶级新贵(暴发户)。他出身利物浦普通人家,依靠勤奋和野心成为了一位船运大亨。雷兰向往艺术,不但自学钢琴,还借生意之便收藏了大量来自中国的青花瓷。

1865年,惠斯勒顺应当时的“瓷器热”画了一幅《玫瑰与白银:来自瓷器国的公主》,这幅画被雷兰一眼相中。此后,兴趣相投的二人一拍即合,很快成为了知己。

惠斯勒对日本浮世绘和屏风画的装饰化手法深感兴趣。在这幅画中,模特儿身穿和服,手持执扇,有着日本美人画的风格。惠斯勒称画作的灵感来自中国青花瓷器中的人物画面中地毯、屏风上的图案也充满中国元素,画面右侧一只东方花瓶,点出了“瓷器国的公主”这个主题。(老外眼中的东方,是混搭的。)

雷兰十分支持惠斯勒的创作,经常订画时就预支全额酬劳,也不介意惠斯勒的懒散和拖拉。惠斯勒也常常上门拜访雷兰,是雷兰家的座上宾。

这样的友情,更多的是基于两人在艺术上的共同见解。

虽说,惠斯勒的画家天赋已经得到了解放,但他体内还住着一个音乐家灵魂。惠斯勒是个观念超前的人,在“印象派”一词尚未出现之时,他就已经在追求“抽象的美感”。他把作画当成作曲,只差对着评论家们呼喊:“哥画的不是什么人像风景,是感觉!是Music!”

而雷兰和惠斯勒一样热爱音乐,喜欢东方艺术,他能够理解惠斯勒追求的“神韵”和“印象”。

1866年,惠斯勒游历智利,面对夜色中忧郁、深沉的大海,画了三张“夜色”,一开始他为作品取名“月光”。雷兰看了以后,建议道:“不妨改为《夜曲》。”这让惠斯勒喜不自禁。

如此惺惺相惜的二人,还能因为什么事情产生嫌隙呢。

当然有:金钱和美色。

雷兰生意繁忙,常常在外奔波,久而久之,惠斯勒便成了雷兰夫人的密友。(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夫人给惠斯勒当速写模特,惠斯勒陪夫人听曲看戏。雷兰夫人在日记中写道:

“每每要看剧、应酬,若先生不在就请惠斯勒相陪……。”

斯勒给雷兰夫人的信里则感叹:

“你离开伦敦以后,不仅把快乐带走了,甚至阳光也随你而去。”

但是,真正让惠斯勒和雷兰反目的,还是金钱。

孔雀厅

孔雀厅是弗利尔美术馆最重要的收藏之一,被认为是19世纪最优秀的室内装饰作品。其原作自1920年从伦敦移至弗利尔美术馆中。现在,孔雀厅中展示的是弗利尔的瓷器收藏。

1876年,雷兰委托惠斯勒装修他位于伦敦肯辛顿区宅中正在装修的餐厅,此后二人却因为报酬问题大吵了一架,就此分道扬镳。

餐厅的装修任务,惠斯勒是半路接手的。雷兰原本委托的是建筑设计师托马斯·杰基尔(Thomas Jeckyll),他期望的效果是与他收藏的青花瓷以及《瓷器国的公主》相称的英伦风格(哪里相称了啊!)。

为此,杰基尔为餐厅贴上了西班牙公主凯瑟琳嫁给亨利八世时带来英国6世纪石榴玫瑰纹镀金真皮墙纸(非常贵),四面墙上摆上了精雕细刻的胡桃木架子,天花板做成了典型的都铎风格。

然而,就在快竣工时,杰基尔病倒了。雷兰觉得房间风格已定,就放心的交给了惠斯勒来接手(太天真),自己出差去了。

几个月后,雷兰看到完工的餐厅,内心是崩溃的。

惠斯勒这个任性的艺术家,把整个房间漆成了金色和蓝色,完全覆盖了雷兰重金购来的墙纸,并且把天花板也整个撬掉重做了,显然,他认为这样的风格才与青花瓷更相配。甚至,趁雷兰不在的时候,惠斯勒还大肆邀请好友和媒体参观他创作的过程,以作自我宣传。

最后,惠斯勒还向雷兰开出了2000几尼(英国旧金币)的酬劳费(理直气壮)。

面对惠斯勒的这种做法,雷兰当然是一万个不买账(都快气死了)。雷兰只同意付一半酬劳,并且还是以英镑为单位(英镑比几尼小,并且是生意上才用的,对艺术家是一种侮辱)。

对于惠斯勒来说,好友兼金主对他的旷世杰作竟然毫无欣赏之意,甚至还怒目以待,这种不领情、不识货的态度,也让他大为恼火。

两人大吵了一架,惠斯勒一怒之下,还撕毁了本应该挂在《来自瓷器国的公主》对面的一幅新作《三个少女》。最后,惠斯勒说服雷兰,让他完成餐厅里的最后一幅壁画——南墙上的一对金色孔雀(有阴谋)。

惠斯勒把这对孔雀画成了正在打架的样子,还生怕雷兰不明白,起名《艺术与金钱》。“孔雀厅”的称呼由此而来。

在争吵以后,雷兰写信给惠斯勒:

你的虚荣心已经完全蒙蔽了你,你的恣意妄为给所有人都带来了麻烦。你学不会谦虚,这也是你多年来总完成不了作品的原因。在过去的八九年里,我预支了你将近一千几尼的酬劳,却从未收到你一幅作品。

惠斯勒的回信只有很短的一句话:难道孔雀厅没完成吗?

对于这种无视雇主、擅自涂装的行为,惠斯勒在传记中解释道:

“你懂的,画着画着就停不下来了,不用草稿,图案自动在笔下流淌而出。到最后已然渐臻佳境,每一笔都是神来之笔,画完整个房间又发现开始的地方必须重新润色,不然前后不和谐。最终蓝色与金色的协奏曲就这样跃然笔下,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在创作的愉悦之中……”

和赞助者闹翻以后,惠斯勒的财政每况愈下,第二年就宣布了破产。值得一提的是,压垮惠斯勒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当初雷兰起名的画作《夜曲》。

在1872年首次创作《夜曲》以后,此后的十余年中惠斯勒一直没有放弃这个题材。他常常晚上出去溜达,回家以后接着谱写夜色。1874年,他又画了一幅《黑色和金色的夜曲:降落的烟火》。

这幅画受到了评论家拉斯金(John Ruskin)的讽刺,1877年,他撰文写道:“《黑色和金色的夜曲:降落的烟火》是自负而缺乏教养的艺术家以几乎欺诈方式所炮制的。见过听过各种各样荒诞的伦敦腔,但是从未听说过无赖把一盆颜料泼到人们脸上,还要人付给他200几尼。”

惠斯勒以“诽谤罪”将其告上法庭。而这次庭审,成就了一场关于现代艺术的著名辩论。

律 师:《黑色和金色的夜曲:降落的烟火》主题是什么?

惠斯勒:这是一幅夜景,表现夜里克里蒙花园的焰火。

律 师:不是克里蒙花园的景色吗?

惠斯勒:如果真是花园景色,恐怕观众就失望了。这是艺术改编,因此我将之称为夜曲……

律 师:这幅画你画了多久?

惠斯勒:可能几天吧,一天动笔,另一天完成。

律 师:就两天工作,你(居然)要价200几尼(老金币)?

惠斯勒:不,画的价格包含了我用一生获得的知识。

惠斯勒虽然性格孤僻,行为任性,但涉及艺术观念时,却半点不让步。

这场官司,花光了他最后一分钱。

惠斯勒 《黑色和金色的夜曲:降落的烟火》1874

惠斯勒和雷兰的争吵传遍了伦敦,找惠斯勒买画的人迅速变少。很快他就负债累累,而他最大的债主就是雷兰。雷兰常常给惠斯勒预支酬劳,因此,惠斯勒欠他好几幅画。

这其中,就有《白色交响曲:三个少女》。

《白色交响曲》是惠斯勒最早的代表作之一,一共画了3幅,雷兰曾要求惠斯勒再画一幅给他,打算挂在《来自瓷器国的公主》对面。

惠斯勒在这幅作品上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反复修改却从未满意。而在关于孔雀厅的争吵中,惠斯勒更是一气之下将其撕毁。

在撕毁了《三个少女》以后,惠斯勒重新给雷兰画了一幅画,准备在雷兰上门取画的时候给他一个大惊喜(高潮来了)。

他画了下面这幅《拜金者:不义之财》。画面中半人不孔雀的邪恶乐师长得和雷兰一模一样,他坐在惠斯勒被抵押拍卖的旧公寓里,用爪子弹奏乐曲《拜金者:不义之财》,钢琴上则堆满了钱袋。惠斯勒用这幅画表达了他的愤怒了不满,讽刺雷兰是个不懂艺术的暴发户。

并且,惠斯勒还用上了原本为《三个少女》精心设计的画框。惠斯勒用这张极端的方式,结束了与雷兰长达十年的友情,他评价雷兰:“曾经的朋友,永远的敌人。”

这场纠纷结束之后,有人邀请惠斯勒前往威尼斯做12张版画,他立马接下工作离开了伦敦。在威尼斯,他尽力处理了自己的经济问题,在创作上也投入了极大热情。最后,这份工作从3个月延长到了14个月(拖延症晚期患者),他完成了50多张版画,还有几幅《夜曲》、一些水彩,和百余幅描绘威尼斯建筑细节的粉彩画。

回到伦敦以后,这些粉彩画卖得出奇好,惠斯勒还打趣道:“它们没有我料想的那么好,它们还不是也在卖。”

1890年,惠斯勒结识了弗利尔。弗利尔后来成为了美国最著名的收藏家之一,也是惠斯勒作品的最主要收藏者。

重构孔雀厅,剖析艺术与金钱

艺术与金钱的矛盾,从未在中断过,尤其是在当下。

艺术和金钱已经从“艺术家-资助者”的关系,演变成到今天我们看到的,包括艺术家、画廊、艺博会、拍卖行、收藏家等各个角色在内的“艺术市场”。价格虽然能够代表艺术品的价值,但我们总担心,金钱会剥夺艺术家的创作自主权。

1904年,孔雀厅被美国收藏家弗利尔买下,后又被搬到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

惠斯勒 《拜金者:不义之财》1879

2015年,当代艺术家达伦·沃特斯在弗利尔美术馆举办了一个展览,他在美术馆里重构了一间暗黑版的“孔雀厅”,展示金钱和艺术的矛盾。作品与惠斯勒的“蜥蜴博士雷兰”同名,也叫《不义之财》。

《不义之财》按原比例大小复制了惠斯勒的孔雀厅,但是沃特斯通把其中所有元素都替换成了衰败、过量和自然的状态。其中,家具涂上了过量的金色,瓷器碎了一地,油彩撒得到处都是,墙壁上的孔雀羽毛凌乱而充满攻击性,来自瓷器国的“公主”整个头都被涂黑了。

艺术家用这个重构的“孔雀厅”,展示了它背后艺术与金钱的故事,幽默、戏谑地讲述艺术和商业的冲突。

我们都知道,弗利尔热衷于收藏东方艺术。而最早引导弗利尔开始收藏东方艺术的人,就是惠斯勒。弗利尔购买的第一幅油画,就是惠斯勒的作品。

惠斯勒本人有着很深的东方情节,他擅长将东方元素融入到创作中,青花瓷、纨扇、屏风,都是他画中常见的元素。他的作品影响着弗利尔对东亚艺术的审美。

孔雀厅是弗利尔美术馆最重要的收藏之一。除了它本身的艺术价值以外,它还是当时“瓷器热”的见证。

19世纪50年代,波德莱尔、惠斯勒等人掀起了一场“唯美主义运动”,他们追求纯粹的艺术美,热衷于收藏富有装饰感的亚洲屏风、纨扇、绘画等,其中最多的还属中国的青花瓷。其实,吉美博物馆、弗利尔美术馆等地收藏的中国17、18世纪青花瓷,很多原先都是这些艺术家的藏品。

孔雀厅也是“瓷器热”之下的作品,它本是为了展示雷兰收藏的青花瓷而设计的,惠斯勒“金色与蓝色”的灵感,也来源与青花瓷。

之前弗利尔美术馆曾在“孔雀厅”系列展中展出馆藏的17、18世纪青花瓷,以追溯这场“瓷器热”。

弗利尔在收藏孔雀厅时,是买椟还珠式的,他并没有购买雷兰的瓷器。现在,孔雀厅中的藏品,都是弗利尔本人的收藏。这和弗利尔的收藏观念有关,他更倾向于多元化的展示,因此,在孔雀厅中,不仅仅只有青花瓷,还有来自埃及、伊朗、韩国等地的不同类型和材质的器物。

惠斯勒是一个生在美国、学在巴黎、成名于伦敦的艺术家。他从来不说自己是哪里人,总是任性地回答:“我可以选择我所喜欢的时间地点来作为我的出生。”

实际上,惠斯勒的艺术在法国、意大利和德国都收到欢迎,而他的祖国美国和长期定居的英国,在他生前都不认可他的艺术。惠斯勒去世多年,才变成“美国著名画家”。

他最出名的代表作,还有《惠斯勒的母亲》。这幅画原本被挂在卢浮宫一个不起眼的过道里,法国奥赛博物馆建成以后,才将它抱走,现在是馆内最有名的作品之一。

在电影《憨豆先生的大灾难》中,憨豆先生弄坏的画就是这幅。

惠斯勒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总是亲自为作品设计画框。这幅《惠斯勒的母亲》也有一个精美的镀金画框,所以在电影中,主角问憨豆先生:“这画如何?”,憨豆傻傻的回答:“我觉得画框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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