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东旺谦和、温婉又带有艺术大家气质的谈吐,足以令人肃然起敬。忻东旺自称肌体里与生俱来就浸透着一种叛逆性格,也许,正是这种“叛逆”,让他从一个“流浪青年”成长为一名有着厚重分量的画家。当忻东旺在被誉为中国美术界“奥斯卡”的全国美展上折桂时,他与他的画作无疑成为当代中国油画界的一个符号。 折桂美术“奥斯卡” 甲申年金秋,第十届全国美展油画作品展在南国广州开展,500件各类题材、各种形式、各种风格,代表中国当代油画艺术最高成就的作品,向世人展现着魅力。 五年一届的全国美展一直是中国美术界最高规格的展览,被称为中国美术界的“奥斯卡”。对画家来说,倾注心血的作品能够入选,就足以引以自豪。 在空气中都飘散着艺术气息的展厅内,一幅表现普通劳动者吃得专注,吃得满足,吃得畅快,题为《早点》的作品令参观者“啧、啧”称叹。一名观众评价道:这是一个有关“吃”的题材,“吃”历来是国计民生中的头等大事。在近百年来的中国历史中,战乱饥荒、天灾人祸,人们对饥饿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今,真正解决了“吃”的问题之后,画家才能以平静的心态观察、品味“吃”的艺术,《早点》极富质感的油画语言,坚实的造型、贴切的用笔、朴实的色彩,使这幅画成为经典性作品。 《早点》以无可争辩的艺术魅力被评为油画作品金奖。稍晚一些,它的作者,出生在康保县的忻东旺得到获奖消息后,却表现出出人意料的淡然。倒是他的同事和亲友激发出无法抑制的兴奋。 “的确感觉很平静,这些年来我对中国油画艺术的发展十分了解,自然对自己真诚创作的作品充满信心。如果感觉到非常高兴,那么获奖也就出乎意外了。” “这个荣誉是他(指忻东旺)应该得到的,在第九届全国美展上他就获得了铜奖。”忻东旺的妻子张宏芳却非常激动:“我们结婚10年,一路携手走来,感觉到忻东旺太勤奋、太执着了。” 忻东旺的淡然就像他的画作一样,没有丝毫矫情造作的成份,就像他身体里流淌着坝上高原的血液一样,秉承了一种朴实而坚毅的东西,尽管此时忻东旺已经成为中国油画届的“符号”人物。 流浪在坝上的青年 地处内蒙古高原浑善达克大沙漠南缘的康保县李家地镇,有一个名叫忻家坊的村落,每当浑善达克风沙四起的时候,只有村边的“小老树”预示着生命的存在,整个村庄显得寂寥而苍凉。 据老人们讲,李家地镇原名叫李大人乡,也许是上苍怜悯这些生活在自然条件恶劣地方的人们,有史以来,这里走出过不少名人。忻东旺大概就是被上苍怜悯的宠儿吧。 1963年,忻东旺出生在忻家坊村一个“成份较高”的农民家庭,懵懂无知的忻东旺不明白,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成份”为什么会使他比其他孩子饱偿更多的苦难。 有许多人不解,出生在穷乡僻壤的忻东旺怎会与高雅的绘画艺术结下不解之缘?忻东旺的大哥忻东昌解释为“天才加勤奋”。忻东昌介绍,大字不识的母亲王茂枝心灵手巧,农村过年有贴窗花的习俗,别人家的女人事先在纸上画好样子,再剪成窗花。而无师自通的王茂枝拿起剪子就能剪出图案精美的窗花。忻东旺也觉得他受到母亲遗传基因的影响。 忻东昌回忆说,那时买不起纸,教科书的空白处、家中的墙壁、院子的空地就成了忻东旺发挥想象的地方。 转眼到了1981年,忻东旺已念到高中。“我的骨子里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叛逆性格。”痴迷于绘画的忻东旺在同学的惊愕中,头也不回地辍学回家了。贫寒的家境怎能容下一个吃闲饭的大小伙子?父亲让他下地干活挣工分,而忻东旺却投奔到内蒙古化德县文化馆学绘画。那年,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乌盟师范学校美术班,然而,由于忻东旺的户口不在化德,再加上有人“举报”,美好的愿望瞬间化为泡影。 在村民的观念里,农民下地做农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忻东旺却对此不屑一顾。忻东旺的好友戈润增回忆说,那时不知忻东旺从哪儿弄来一顶铁路职工的大檐帽,戴在农村人本来就看不惯的长发上,显然成为农民中的另类。这也许就是忻东旺叛逆性格的外在表现吧。 上世纪80年代初期,坝上农家流行画墙围子、挂玻璃画,为了生存和爱好,忻东旺与戈润增等人开始了在坝上四县的流浪生活。每到一个村子,为了打开局面,忻东旺等人就央求村民,只要舍给一顿饭,就给人家画墙围子和一幅玻璃画,出自忻东旺手下的墙围子大多取材于日记本中的“祖国风光”,当色彩艳丽的墙围子和玻璃画上的七仙女等出现在农家的时候,忻东旺不仅换回了一顿饭,无形中也起到了广告作用。但尽管画一个墙围子只收6块钱、一幅玻璃画1块5毛钱,但还是有许多农民画不起,随之带来的是饥一顿饱一顿。 从一个村庄徒步走到另一个村庄往往有几十里的路程,囊中羞涩的忻东旺为了寻找一个安身之处,经常厚着脸皮给车马大店店主家画一幅玻璃画,换取一夜的栖身之地。忻东旺回想当年:“那时尽管苦、尽管累,但在绘画兴趣的驱使下,通过愉快的劳动得到生存的满足,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流浪的生活也有苦闷的时候,忻东旺说:“每当傍晚走进一个陌生的村庄,心中就会生起莫名的伤感,内心就会发问,你今晚住在哪里?觉得每一个农户家透出的灯光就是幸福的天堂,每一个灯光下面,都是自己向往的归宿。” 命运在不屈中转折 也许命运注定忻东旺在流浪中生存,在流浪中获得希望。1983年坝上遭受了罕见的旱灾,那年秋天,母亲王茂枝在不安中离开了人世。坏年景让许多农民吃饭都成了问题,忻东旺也不得不在迷茫中寻找生存的依托。 父亲拿出家中仅有的二三十块钱塞在忻东旺的手里,给他画了一张详细的路线图,嘱咐一路上投奔亲戚讨口饭吃,即使这样忻东旺在半路上还是不得不卖掉了自己心爱的一副墨镜,终于来到山西忻州。在亲戚的通融下,忻东旺在石豹沟煤矿“五七”家属工厂谋了一份搬运坑木的差事。身体的劳累能够忍受,但离开画笔的痛苦时时煎熬着忻东旺那颗年轻的心。 一个偶然机会,领导发现忻东旺有绘画才能,让他当上了一名油漆工。那时煤矿刚刚盖好职工食堂,食堂内一面墙壁需要装饰,忻东旺在上面画了一幅壁画。后来山西省煤炭管理局的领导到煤矿检查工作,无意中看到了壁画并大加赞赏,与矿领导商量让忻东旺也给省煤管局食堂画一幅,当煤管局食堂的壁画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忻东旺也被更多的赏识了。 1985年,在他人的引荐下,忻东旺到太谷县印刷厂当上了一名包装设计。命运在不经意间出现了转折,在太谷,忻东旺结识了一些准备考取美院的绘画爱好者,他们点燃了忻东旺的希望,结果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晋中师范专科学校美术系,通过系统的学习,忻东旺真正领悟到绘画艺术的真谛。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大同幼儿师范学校当上了一名美术老师,期间他的多幅作品在省内外参展并获奖。 1990年,爱惜人才的山西师范大学将忻东旺“挖”了过来,他创作的表现农民工焦虑而又充满希望神情的作品《诚城》获得第三届中国油画年展银奖,并成为忻东旺的成名作。 忻东旺的名字在油画界越擦越亮。1999年,天津美术学院将忻东旺“抢”了过来,还送他到中央美院深造,并被聘为副教授。“也许是受骨子里叛逆性格的驱使,我受到学院派的影响,但又不拘泥于学院派。”此时,忻东旺极富个性的写实主义风格日臻成熟,在第九届全国美展上,忻东旺创作的《远亲》获得了油画作品铜奖。 有着近百年历史的清华大学是一方令人向往的热土,2004年8月,命运再次垂青忻东旺这个从坝上一路艰辛、一路坎坷走来的青年画家。清华大学破格将忻东旺调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内敛含蓄的忻东旺虽然有了一个完美的归宿,但是,他那颗炽热的心依然在艺术的道路上不停歇地流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