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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克杨:园林之中的曾梵志

艺术中国 | 时间: 2009-05-13 13:30:35 | 文章来源: 中国文化报

  

对久居海外、毫无中国当代艺术常识的我来说,曾梵志是一位年轻的艺术家。确实,就在几年前他还和其他一些艺术家一起出现在一个题为“浮游”的“青年艺术家”群展中。“曾梵志”这名字起得很好,喜欢唐朝的人都知道有个“作诗讽人,甚有义旨”的王梵志。

所以,当我为中国美术馆在德国国家收藏馆作一个题为“活的中国园林”的展览时,我毫不犹豫地将他的画和更为年轻的艺术家崔菲放在了一起。两个人好像都是热诚的植物学爱好者。崔菲认认真真地将一些干了的葡萄藤子、马铃薯根须组成八思巴文字的样式,用大头针竖列钉在墙上,而曾梵志的画则似乎是把这些有机的小形式都放大了,然后又无穷无尽地在各种自然或非自然的背景上纠葛一气。窗外,是一片盛大的历史园林,如今寂寥地倒伏在那里,对屋内发生的妖娆的一切熟视无睹,一天一天地,黄昏时候的金色——那可能是歌德曾经在选帝侯的膝下瞻仰过的夕阳吧——从真正的有机世界的缝隙钻出来,拂过室内乱纷纷的画面,又转瞬消失,偶然有几个观众从这间兴许曾经是强人奥古斯都的化妆间的屋子里踱过,困惑地挠着头。

老实说,是在见到他的这批画之后,我才把他和那个卖得颇为夸张的“面具”的始作俑者联系在一起的。在做那个有关园林的展览时,满脑子装着德国的我,看到这幅标定为《无题》的画的第一反应,是想起了阿尔布雷希特·丢勒的《野草》,虽然丢勒的那幅水彩画被定性为一幅习作,它却依然显示了这位大师对于细节的无止尽的耐心——是狼尾草还是大油芒,像我这种植物学考不及格的人是分不出来的,可是,曾梵志让千百根几乎不占据体积的细线空间无穷无尽地纠葛。能把这样复杂的关系表达清楚,就是再愚钝的人也能看出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杨·凡·艾克说,北方艺术家的任务是像镜子一样反映自然,可是丢勒本人却并不满意这种“镜子”的角色,南方艺术热情似火的风貌时刻纠缠着他。自然,即使是理性的德国人也可以热情洋溢,问题是一个西方艺术家不大容易兼有这些选择——他是不可能既在岸上又随波逐流的。

在曾梵志这里,这样的问题好像是并不存在的。他不断出人意表的新作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了,却依然流露着一种双重解读的可能——冷不丁地瞅过去似乎很抽象,但是你要是细看进去,每一笔触都透露出没有来由也不知在哪里结束的激情,好像是两只手同时抓住的画笔自动生成的一段歧路;它的复杂性已经足够接近使人困惑的真实了,却永远不会像新艺术画家那般流露出画蛇添足的美学。他的这批画作的选题更有意思——要么是取诸于大的星星点点的远空,要么是沉入古伽蓝的湖石纹理深处的微观世界,它们永远是一种异地里的反观,处处显示出一个逐渐愈合却不断被否定的自我——出生并成长在毛焦火辣的武汉,成名在盛大冷寂的北京的曾梵志,是否正在寻找另一个更适合他此时心绪的地理场所?

如此,在这一时间,在素以园林而著称的苏州举办这样一个展览,似乎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太湖石

难怪成熟期的画家,比如晚年的莫奈,对“园林”这样的主题总是很有兴趣呢——这是在山重水复之后一种新的可能性。

这正是“太湖石”,他多幅画作的题目——“太湖石”谈不上是真正的“主题”,而只是一种由头,类似中国古典诗歌中的起兴。

“太湖石”是曾梵志新作中最具象的题材,同时它也是中国园林中最容易识别的“物”之一了,与英石、灵璧石、黄石并列为所谓“四大玩石”。

在曾梵志的画中,具象的太湖石只是灵光一现,就变得模糊而格外地生动起来了。

戏剧

生活的戏剧对于曾梵志而言可谓够戏剧性了,在他还只有二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已经画出了那幅后来卖出天价的《协和医院》,糊里糊涂够了胡润什么排行榜的资格,以至于现在他要“享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就只能通过一种下意识的自我彩排:他一大早就开着车去北京城里“上班”,约束自己安心“工作”,晚上定时“下班”,做一点自己喜欢(但并不出格)的事情;这样的生活缺乏普通人所面对的压力,缺乏一个人类学家所期望的一般性结构,却充满了让娱乐记者感兴趣的心理细节的层次。据说,他开悍马,用登喜路香水,连袜子都只穿KENZO,然而每天早上,他在自家1000多平方米的院子里吃的还是自制的汉式点心,吃饱之后的活动是喝咖啡晒太阳,院子里的两棵白桦树是他5年前栽的,他最在意的作品是他4岁的女儿。

从使人触目惊心的“面具”开始,曾梵志似乎就这样逐渐退向了现实的门内。

星空

曾梵志反复地画着一幅画,名叫《天空》,在一篇报道之中,他透露了这幅画创作的初衷:“灵感源于童年,那时仰望天空总能产生一种奇妙幻想,它们长久地留在我们路过的时间里,直到现在仍然听见它的声音,闻到它的气味。”

遥望这样的夜空将是一次不确定性的旅途——在密密麻麻鱼鳞般的瓦片组成的中国城市屋顶之上,黑夜掠夺了日常生活使人疲倦的真实,剩下的只有多少年来一直在那里的恒定的大块。抬头看去,在深不可测的广大的天穹里,整体与局部、抽象和具象的差异都变得无关紧要了,它们有时像一块饱蘸着暗色的海绵,有时像肆意散落的珠翠。

无穷无尽的纠葛

园林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不仅仅是“身外”现实的抽象,它自己也组成了不断变动的现实的一部分。那些形形色色的“游心”的诉求本基于一种改变了的物理现实,它是现实中匮乏的那部分积极主动的表达。

既熟悉曾梵志又熟悉他的出生地——武汉的人,会对曾梵志的艺术有更丰富的联想。就在前不久,汉正街上还有一把大火,烧出了这座热烈的城市粗砺、暴戾的一面。

苏州则是另一座奇妙的城市,奇妙到可以让这样的火热在它的炉膛里炼成另一种精致而内敛的面貌。这座城市古典的内里多少已经朽坏了,那些名闻遐迩的园林,像拙政园,在20世纪的后半叶经历了剧烈的改观。在今天高速成长的中国,要找到一座真实的园林并不太容易——可能也没有必要。

写到这里,忽然间,那个“面具”的曾梵志忽然和眼前这片风景混融无间了:一切真实都是可疑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烟云,但同时,脆弱的现实逐渐浮现出了往复无穷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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