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国良:《刻经》得大奖让我走入国际并让我与佛结缘
精彩语录:
史国良:出国的感觉不是坠入凡间,而是掉坑里了,是那种全方位的不适应——方向没了,目标也没了,我都怀疑自己为什么到这儿来。
史国良:《刻经》得大奖让我走入国际并让我与佛结缘
主持人:老师什么时候进入国际?
史国良:1979年的时候,我的一张作品叫《刻经》——这不是我最好的一张画,我相信我得奖也是偶然的,只是历史把这个机会给我,把这个运气又给了我。
主持人:但是冥冥中我就想,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结下佛缘,获奖的作品就是《刻经》。
史国良:对,我后来画的题材都是西藏的,都是跟佛教有关系的,我就觉得佛教能给人带来很多精神上的慰藉,尤其你孤独的时候、你烦恼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你找到佛教的时候,都能找到你所需要的一种答案,所以我冥冥中感觉有一种亲近的东西。
主持人:您那时候为什么选择要去出国学习、深造?
史国良:那个时候,80年代是出国热。
主持人:您也赶时髦是吗?
史国良:不是,各个行当都有很多学者们或者是这些行当的人,在那个时候出国了,比如我这个行当里面,我这个美术圈里面有很多当时非常有名的一些画家,包括我同学、我的学生、我的一些朋友都出国了,那时候是出国热。经常会有些什么消息传回来,说谁谁谁震动了纽约,谁谁谁震动了巴黎,谁谁谁打进了主流什么社会,就是好像那时候这种新闻就特别能吸引人,尤其在我们当时那时候还在,还有一种左的痕迹那时候还有,还有那种余温的时候,咱们心里还是比较浮躁的时候,这个诱惑很难抵挡得住。还有在当时中国的美术界,1985年有一个思潮,叫美术新潮,就是把中国传统的这种绘画跟传统的教学方式、传统的审美和创作方式全给否定了,要全部西化,要打碎之后全部组装,要现代的、最前卫的,所以那时候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样式的美术作品,比如说像有人吃死孩子,有人在身上拉一口子,种上麦粒,等着麦子长出来,还有人裸体,在最肮脏的厕所里头坐上两个小时身上涂着蜜,我和我的老师也开始进入这个行列,周思聪老师我最敬仰的,他把他原来那种写实方法摒弃了,开始学现代的,对我都是一种冲击、一种反思。因为这种风气来自于西方,我也很好奇,这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有它的来头,我想去看看它的源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再加上出国热,正好是动力,也是一个源头,正好也得完奖,那边邀请我去,我就去了,就这样一个原因。
主持人:出国以后,对自己的作品发生哪些变化?
史国良:我出国之后,是带着很多梦想、带着很多理想。
主持人: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史国良:比如张三能轰动纽约,能轰动巴黎,他们可能在国内还不如我,我也要怎么怎么去做一番,完全是理想化的,到哪儿以后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主持人:坠入凡间了。
史国良:不是凡间,就掉坑里了。全方位的不适应,那个方向没了,目标也没了,我都怀疑自己为什么到这儿来。首先比如说人家要跟我签约,要签卖身契,多苛刻,我要是签了卖身契,我今天还在那个卖身契里缠着,很可怕的事,如果你不签这个约,那你就走,你想离开他们,你想你得有实力才行,你要有语言,你要有经济基础,你要有朋友,你要有什么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重新开始,因为我是从体制里出来的,我曾经是在国内我很辉煌过,我很红过,突然出去以后,完全都不适应,没有人再给你花儿,没有人再给你掌声,自己的身段放不下来。
主持人:对,都从零开始。
史国良:这个苦是最苦的,比那个打工受那个苦要苦多了,心里的苦。
主持人:咱们说先苦后甜还能接受,一开始尝到了甜头,再苦,就好苦啊。
史国良:真的有酸水、苦水,苦涩的东西,我觉得涩比较准确,不管是往下咽还是往外吐,都要经过脖子,都流眼泪,如果你会修鞋子、会修车,怎么苦都可以,但是如果你是一个艺术家就完蛋了,很长时间的不适应,有人能冲过这个阶段,有人就冲不过这个阶段,我想现在我们知道的事就比较多了,就是每个这样的艺术家,不论是画家还是作家,还是电影演员,都有过这么一段不适应的阶段,或者是迷茫的阶段,苦恼的阶段。
史国良:用三个圆圈来形容生命历程
主持人:也算是每个华人在国外的一些生活的经历。
史国良:这些都是必须经过的,还好放下身段以后,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哭过了,喊过了,折腾过了,这时候要面对现实,突然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习气,在那个体制下,端铁饭碗,拿惯了那个劲,手都僵化了,要重新放下来,要重新适应这个社会,完全市场化的,完全要靠你自己,什么生活,什么艺术创作,首先要生存,要活下去,我觉得这个阶段是最不容易的。我把我的生命中比作三个圆,我第一个圆是我从小我发愿当个大画家,到我在国内当时那个状况,我觉得那个圆画得挺圆挺圆的,我现在经常陶醉在那个状态,觉得挺圆挺圆的。人家都羡慕你。但是出国以后再画这个圆,当我身在其中的时候我没有那种感觉,当我回过头看的时候觉得那个是椭圆的。
主持人:怎么讲?
史国良:被压的,生活研究,心里不适应。
主持人:老师现在后悔那段经历吗?
史国良:我一点都不后悔,当时我很后悔,如果你当时问我这个问题,我会哇哇的哭,吐苦水,流眼泪止也止不住。那时候是嚎叫,发泄,现在我想那是多好的一段经历呀,是活生生的生命正在进行时,我熬过了,我体验过了,从端铁饭碗,我又重新适应了,我又找到了我的开始,我觉得太重要了,尤其对一个艺术家来说,完全是一个重新开始的生命历程。